這時邦德手持武士刀,向通道匆匆走去,幽暗的燈光下,乍看起來,真像布洛菲那魔頭!
他匆匆來到“偵訊室”,牆上的時鍾指針已指到十一點五十五分,子夜的腳步,已悄然邁向人間。此時身處這空蕩蕩的石穴之中,一陣陣的感觸,不時湧上邦德的心頭!
“四十分鍾前還是一個受人宰割的羔羊,坐在那隻石椅上飽受煎熬,現在,自己已經用生命換到了自由,從死神的手中奪回了生命。雖然這僅僅過了三四十分鍾,可是就像熬過了無數歲月。唉!人生真是變幻莫測啊!呀!我不能再站在火山口上抒發感慨了!”
邦德哪敢再拖延時間,大踏步地走到石椅邊的木蓋前,用武士刀劈開這隻岩漿濺覆著的木箱蓋,果然不出所料,箱中是一支很大的鐵輪,上麵有著標明的度數和指針。邦德立即彎下腰來,用力操縱那支巨輪,把指針漸漸轉向最大的數字上,這時他忽然想到:“我的天,這下將會發生什麼呢?會不會引發世界末日呢?管他呢!三十六計走為上策!現在還遲疑什麼呢?”
於是站起身走向鐵門,此時牆上的指針正指向十一點五十九分。
“距離下次火山爆發的時間,還有七分鍾,快走!再遲可能就會葬身火海了!”邦德邊走邊想:“時間已經很緊迫了,千萬不能和那幾十個黑龍會的打手浪人相遇,否則很難脫身,必將會與他們同歸於盡。”
“從前門走,必會和他們遭遇,那麼,窗口是不是一條逃生的路呢?看地形,這古堡必然有備戰的陽台,由陽台上繞到後門,這的確是一條可行之路呢!”
邦德匆匆走出石穴,再度回到書房,用武士刀撬開窗子,發現外邊果然是陽台。他喜出望外,急忙爬出窗口。一陣涼風吹過,他打了個寒戰,精神也為之一振。
可是麻煩卻來了。這是一個獨立的眺望台,什麼地方都通不到,向下張望,離地最少也有十餘丈高,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攀緣下去,這真是一件焦心的難題。
這時邦德聽到一陣陣似風吹電線般的聲音,是從頭上傳來的,他定神觀望,發現就是那個作廣告和警告用的大氣球,上麵雲梯形的繩索和馬蹄鐵所製的大字,正被風吹地呼呼作響。
大氣球繩索的最下端,就綁在這陽台上的一根大柱子上,邦德用手拉了拉那粗笨的繩子,發覺那隻氣球向上拉的拉力扯得很緊,可見力量十足。
“哈哈,好極了,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這下有救了!”
邦德估計,那隻大氣球所產生的拉力,足夠把這又粗又牢,約有五丈多長,奇重無比的繩索繃得這麼緊。這樣強大的拉力,再負擔一個人的體重,在原則上是不會有問題的。
正在這時,樓下忽然有喧鬧的人聲,這聲音越來越大,形勢急轉直下,十分可怕。
“會不會是那女魔頭醒了,叫人來捉我的?唉!‘婦人之仁’可不是辦事準則,後悔當初沒一刀殺死她。”
下麵人聲鼎沸,現在距離火山爆發僅有三分鍾了,這座古堡被圍得水泄不通。忽然樓上也遠遠地傳來人的呼喊聲。邦德不再遲疑,急忙用力抓緊那排雲梯似的繩索,雙足緊踏而上,爬了約兩尺高,樓上的嘈雜聲更清晰了。邦德這時把心一橫,揮起戰刀,“唰”的一聲,把綁在陽台上牽著氣球的繩子割斷,把刀插回腰間。這時汽球就像一匹脫韁的野馬,徑直向天空中飛去,當這隻汽球飛過古堡最高層的屋簷時,邦德沒有注意,“嘭”的一聲,他的頭部重重地撞在了屋簷上,正巧是撞到他原先的傷口處,一陣銼骨錐心的疼痛,幾乎使他因劇痛而昏厥過去,所幸的是邦德先天具有一種恒毅的耐性與人類求生的強烈欲望,他在已經墜落的那一瞬間,本能地抓住了繩索,再度從死亡的邊緣挽救了自己的生命。
呼呼的寒風使一度昏厥的邦德漸漸恢複神誌,他用一隻手扯緊繩索,另一隻手按住自己的傷口,自我安慰道:“大仇已報,自己如果再被摔死,那就太冤枉了,芳子還在下邊等我回去,今晚該是她依約前來接我的日子。我要頑強地活下去啊!”
想到這裏,他不覺地張目眺望,下麵是被月光照得慘白的死亡樂園。汽球這時正飛在陰氣重重的“鬼湖”的上空,忽然地麵上傳來一陣陣槍聲。
現在的高度,已不是手槍的有效射程了!
邦德毫無顧忌地由起初的站姿改為坐姿,雙腿伸到雲梯外邊,臀部坐在剛才用腳踩踏過的橫繩上,用兩臂緊緊抱住兩根垂下的繩子。這樣就舒服多了,而且更省體力,並且還可以用雙手按住創傷,減少痛苦。
“轟隆!”
“轟隆!”
地麵上傳來陣陣震天的爆炸聲,邦德連忙回頭望去,隻見那座死亡樂園已變成一片火海,銀色的火柱已由地麵衝向天空,混著硫酸味的水蒸氣,急速地向四周的空中彌散。那座古堡已被粗大的擎天巨柱由地麵拋向高空,震裂成粉末,化為磚風石雨,伴著打手們的殘肢白骨由夜空中滾落到岩漿所形成的火海中,或是落在鬼湖中成為食人魚的最後晚餐。
“轟隆!”
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火山下的地層開始斷裂,這兩百英畝神秘的死亡鬼城已被滾滾的火漿變成盆地,而這盆地又被桔紅色的岩漿所吞沒,什麼招魂樹,什麼食人魚,都已被這雄偉的大自然的力量所吞噬。
火山大爆發所形成的灼熱的氣體,變為一股很強的氣流,增加了氣球飄移的速度。氣球漸漸上升,地麵上的那片火海已經縮小,成為了一團紅色的小點,在地麵上若隱若現。邦德回過頭來,見下麵已是浩瀚而蒼茫的大海。現在他已經脫險,緊張的精神,不知不覺地已經鬆懈下來。當一個人的神經不再緊繃時,肉體上的許多痛楚就接踵而來。邦德感到頭痛如絞,肋傷發作,他情不自禁地發出一陣陣呻吟聲。
“不能再讓汽球飛了,這是大海的內灣,必須降落。如果飄到公海或大洋才降落,以現在的身體狀況,後果是不堪設想的。快!快!設法使氣球停止飆升吧!”
邦德知道,如果停飛,必須設法使氣球中的氫氣排出。現在距離氣球還有兩丈多高,隻有冒險向上爬,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更好的方法嗎?
於是邦德掙紮著站起來,用腳蹬著繩索,一步一格勉強向上爬升,頭部的創傷,肋處的刀傷,都不約而同地考驗著邦德的毅力,一陣陣的劇痛,使虛汗如豆一般,向體外流出。雙眼直冒金星,像是有螢火蟲在空中飛來飛去。兩天來隻吃過一點牛肉幹,又經過那麼多的打擊折磨,頭破血流,現在的邦德,實在是精疲力盡,身心交瘁了。
“求生”是人的天性,人體中許多潛在的力量,會在求生時爆發出來,邦德雖然已經力不從心,但他的意誌,仍命令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向上爬。
他緊咬牙關,雙眼鼓得怕人,這時隻要有一絲外在的震動,邦德必會跌入大海之中。
爬上一格,仍有一格,邦德向上望望,氣球離自己仍有一段距離,這時他感到全身每一個關節好像正在脫落,每爬一格就聽到一陣“咯咯”聲——一節節骨骼的摩擦聲。汗水如關不的地水龍頭,已經濕透那件黑色的金龍和服,頭發、眉毛都已無力阻止它的滲透,眼睛已經被汗水刺激得無法睜開,但是他仍然在一格又一格地向上爬。
終於,他爬到距離氣球還有兩格的地方。他用袖子擦擦臉上的汗水,喘了口氣,這才抽出腰間的那把武士刀,猛地向氣球刺去,隨即傳出一串“嗞嗞”的漏氣聲,氫氣從氣球中漏出,浮力減弱,氣球已經開始慢慢下降了。邦德低頭俯瞰大海,海天遼闊的幻影,使他的神思縈繞在藍色的境界中,月光給海麵灑下千匹璀璨奪目的錦緞,星星從海浪中傳來一聲祝福,祝福聲變成千萬顆鑽石,在起伏的緞麵上,有律感地跳躍著,低柔地說:“疲憊的人兒,快下來吧,躺在我的懷中,你會感覺到無比的安詳舒適,你太需要休息了!”
突然,氣球因漏氣的關係,急速降落,邦德再也無法支撐了,他望著誘人的大海,擲下邪惡的戰刀,放鬆四肢,一個花式跳水,他的身體,在夜空裏柔柔下降,他覺得一切都那麼虛無縹緲,他覺得自己已經化作神仙,跌入天鵝絨般柔軟的床上,步入藍色的境界,陶醉在詩一般平和的夢境中,望著晶瑩透徹的世界,他忘卻了塵世的一切苦難,原來大海竟是這麼舒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