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的五糧液還在頑強地表現其綿長威力,熱水嘩嘩當頭澆下,全身毛孔愉快地敞開,脈管似有春風鼓蕩,血液鏗鏘作響。我雙手抱著肩膀,看著皮膚愈來愈煥發出桃紅顏色,忽然就想起熟透了的色香味俱全的紅蘋果。
我走出浴室,著意地看了一下房間,是個五六十平方米的小套房,床鋪隻有一張,鋪蓋也隻有一套,這就是說今夜想睡覺就得梁山伯祝英台別無選擇。
卓傑然不好意思地說道:“不知你住哪兒,隻好載到這裏來。”其實我沒有怪他的意思。我笑著問道:“怎麼睡?”
“你說怎麼睡就怎麼睡?”
“把燈關了。”
卓傑然聽了很高興,立即照辦。
屋裏一片漆黑。
我們像一對老夫妻似的,各自寬衣解帶,很平靜地上了床鋪。其實我們的內心都很迫切,但表現出來的卻都是有條不紊,我想這應該叫做成熟吧,即便是幹柴烈火也為自己保留一點自尊。
卓傑然不愧是高明的外科醫生,耐心細致善解人意而且服務到位,我譏笑尹秋霜是太早了,自己此時無論怎麼竭力壓抑也還是一聲呻吟。不曉得我平時哪裏得罪卓傑然,今夜他顯然是有意折磨我,直到我陷入地獄烈焰中他才將我打撈上來,高高托起送上天堂。我的身子被轟毀了,變成一陣輕煙隨風飄蕩,眼前是一朵朵雪白的雲彩,遠方有一輪火紅的太陽
天亮的時候,我又被卓傑然吵醒,我推開他說道:“悠著點,明天晚上你老婆就來了。”
卓傑然靠在我耳朵旁說道:“她要是不來多好!”
13
我遲到了。
趙雲看著我走進診室,她說李醫生你走得很有氣勢,帶進二三四級的風喲!
我躲進衛生間,關門,開燈,照鏡子,我看見自己嘴角往上翹,眼角往上挑,沒有露出一顆牙齒卻滿臉是甜甜的笑。我想我是應該有個男人了。
賈主任就在這個時候進門來了,陰沉著臉說道:“李醫生,聽說你昨夜救了一個昏倒在門口的女子?”
我早有思想準備,說道:“是的,賈主任,那女孩是餓昏的,血糖太低,我給她打了針吊了瓶,我給她付錢了。她醒了以後就給她幾十元錢搭車回家去了,總不能讓她躺在我們門口呀!”
“噢!那就好,那就省了許多麻煩事了!”
趙雲挪椅子請賈主任坐下來,賈主任沒坐,妝容精致的臉帶著淡淡的憂鬱,長歎一口氣,搖著頭說道:“我是怕你惹麻煩上身呀!那女孩以前是我的病人,我也同情她,給她治好了病,可她又出去做小姐。後來就像牛皮糖,甩都甩不掉,我冒火了,隻好叫保安將她趕出門去。你剛從北方來,人又太實在,我才提醒你,對這種女人不可發善心。”
我明白,賈主任確實是好心,怕我被牛皮糖粘住了,我從心底感謝她的提醒。她被太多的求助者粘住了,超出她的承受力了,所以她得到教訓,我李婷要引以為戒。我就隻救宇大娟一個女孩,應該不會有太多難以應付的麻煩吧,她好像也不是牛皮糖。而且,宇大娟已經是走到地獄邊緣了,你不拉她一把,就徹底葬送了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實在於心不忍。更為關鍵的是,我為宇大娟做事的時候心裏有一種淨化自己的感覺。我為自己做過許多不好的事情而羞愧難當,我還為自己險些要做許多更加不好的事情但終究沒做而惶恐慶幸,我有時候覺得自己也跌落苦海之中了,倘若有人拋來一條繩子,也會激起我靈魂深處的巨大感謝。我一直思索為什麼有這種感覺,拯救宇大娟的時候我終於明白了,其實我也在拯救自己。
這一根繩子,有時很脆弱,像一根稻草似的。
我想我還是做著看看吧。
從此我的生活陷入二律背反境界。白天我是道貌岸然的婦科專家,心狠手辣見人就宰,晚上,我是心靈聖潔的梁上君子,避人耳目,悄然潛行,把診室裏的激光儀裝進提包,匆匆離去。
宇大娟陰道內外的贅生物太多,我本想分幾次激光清除,但我確實缺乏那種天天提心吊膽的承受能力,看來要狠下心來一次處理完畢。這天晚上我帶了三支0.1%利多卡因和一支曲馬朵,我對宇文娟說道:“我把激光儀偷出來給你治療很危險,若是被人發現,不僅要扣工資,而且會被辭退,還會聲名狼藉。你要咬住牙關忍住痛,我一次就把它全都燒光。”
“姨,你放心,燒吧我不怕!”
我給宇大娟注射了利多卡因還另外靜推了一支曲馬朵。宇大娟惡心、嘔吐,抱著頭呻吟,咬著牙流著淚,忍住燒灼之痛。
我把激光探頭一寸一寸移動著,從她白白嫩嫩的大腿內側到外陰,而後是陰道裏麵,一簇簇像菜花一樣生出來的灰白淡紅的疣體很快枯萎了,在千度高溫裏化成一股股焦糊的白煙,刺鼻的臭味彌漫房間久久不散。
手術做了兩個半鍾頭,宇大娟承受煉獄之苦的報應,無辜的李婷醫生,腰快要斷成兩截了,仰躺床上動彈不得。
翌日,卓傑然醫生打來電話。他老妻來了,住在市人民醫院,經檢查是胃癌,立即進行手術。
下晚班後我坐計程車趕到市人民醫院。
卓妻臉色蠟黃,頭發卻是梳理得很整齊,可憐瘦弱的身體在薄薄的棉被下看不見起伏。她虛弱得說不出話來,隻是朝我抬抬下巴算作招呼和感謝。
我忽然感到自己是一個罪人。
卓妻忽然睜開眼睛,露出一個有求於人的笑容。
我趕緊俯下身去,問她想要什麼。她的聲音低微沙啞,一個字一個字說得很慢,好像對刻石師傅口授碑文似的:“你為我勸勸傑然,不要花錢了,我治不好了,叫他把兒子帶到身邊來,再找一個女人過日子。”
“你快別這樣想,你會好起來的。”
她沒有說什麼,從被窩裏抽出布滿針孔的瘦骨嶙峋的左手。我看見她手心裏攥著什麼,示意我攤開手掌。
她放在我掌心的是一道閃電。
我的紫羅蘭胸花!
酸楚的熱浪壓迫喉管,我淌下的是苦澀的淚水。
從卓傑然那“金屋”回來的第三天,我發現紫羅蘭胸花不見了,以為放在自己房間的什麼地方,並不當一回事。我就是再換一隻腦袋也不會想到失落在卓傑然那裏並且被卓妻發現。
卓妻被突然檢查出來的絕症擊倒了,紫羅蘭胸花又殘忍地奪走她對人生的最後一線光明。善良的女人終於像黑夜心甘情願讓位給白日一樣,真心誠意地囑托我勸說她丈夫好自為之。
沒有任何理由說明卓妻已經知道我李婷做了一回尚未破壞他人家庭幸福的第三者,因為她要是知道自己所信任的女人就是紫羅蘭胸花的主人,無論胸懷怎麼寬廣也不可能心平氣靜。我分明看見她把胸花放在我掌心之後輕鬆地舒了一口氣,恬然地閉上雙目,有一種神遊幻境的氣韻。
義診在南江實驗小學的教室進行。今天是星期日,南江街道辦事處的主要幹部都來參加接待。趙雲給大家發放紙墨飄香的《在水一方》雜誌。封麵極具誘惑力,一位出浴裸女帶出一片水花展示半身豐乳肥臀,醒目的標題也夠驚心動魄:《隔壁帥哥是我情人》、《處女膜修補改變我的命運》、《我又能給你高潮》、《做緊致女人》……封二是門診部獎狀、錦旗和通過國際ISO9001質量體係認證牌匾。封三是專家排行榜及其照片,李婷成了中國婦女疾病研究中心主任研究員,獲美國醫科大學博士學位,先後受聘於日本、德國、加拿大著名婦產科醫院。照片裏的李婷沒心沒肺地笑著,我卻看得渾身燥熱,心堵蒺藜,背長芒刺,手心攥著兩泓冷汗。
甘興這個渾蛋侵犯人權!我李婷何時出國?中國婦女疾病研究中心在哪裏?一臉白癡傻笑的照片何處得來?
我正無處發作,卻聽見有人叫我,回頭一看,萬般怨恨皆放下,一股喜悅心上來。
你知道她是誰?
姚華雲醫生!
去“野人穀”逍遙那天,她告訴我們許多門診部的黑幕。本以為“白雲一片去悠悠”,哪知道竟這麼快又相見了,怎不叫人“猶恐相逢是夢中”呢?
姚華雲手裏也拿著一本《在水一方》,卻是一臉“別後悠悠君莫問,無限事,不言中”的神色。她確實是看了《在水一方》裏李婷的介紹,才知道我改換門庭了,於是從校長室裏下來尋找我。果然是閱人無數,一眼就發現我的神色不對,有一種被人識破偽裝的羞愧與尷尬殘留在眉宇之間,便善解人意地說道:“進了門診部,就由不得自己了!”
我苦笑一聲,重重地把《在水一方》扔到桌上。何止是進了門診部就身不由己了,出了門診部更是身不由己。我想起為了解救安文靜醫生,老祈老板張冠李戴,把“呂萌事件”的首診醫生安在早已離去的風馬牛不相及的姚華雲醫生頭上,便悲從中來。她姚華雲醫生要是知道,老祈老板給市衛生局的事故處理意見之一是開除責任醫生姚華雲,肯定怒發衝冠鬧出一場比“呂萌事件”還要震撼人心的糾紛。我不敢說,不能說,我太軟弱太無助,白去一趟“野人穀”白花人家姚醫生幾千元,竟沒帶回半點野性來。
我羞愧一笑,轉移話題,問起姚華雲醫生別後情況。
原來,姚華雲醫生離開濟世門診部後就回到陝西華山腳下的家鄉,丈夫氣管炎複發引發肺氣腫,姚華雲覺得A市四季如春,空氣濕潤,適宜丈夫身體,便帶著丈夫再次南下,果然丈夫的病很快好轉。姚華雲閑來無事,就給左鄰右舍義務看病,漸漸地名聲傳開了,社區保健院就聘請她當內科醫生。她不在乎薪水多少,她的退休金就七千多元,相當於A市主任醫師工資,她在乎的是有事可做,日子過得充實。姚醫生說社區保健院不以賺錢為目的,是一種新型合作醫療單位,沒有什麼煩心事,正適合她的生活追求:簡約、散淡、溫馨。
我羨慕極了!
我能像姚醫生那樣,寧願如丘比特醫生說的:以十年壽命作代價。但這隻有到夢裏去尋找。
因為我首先就不是A市體製內的醫生,我注定一輩子要在民營醫院這一潭渾水裏浮沉。
談了一會兒姚醫生就去禮堂主持賈主任的講座了。她是成仙了,何其優哉遊哉;而賈主任則是成精了,今天講座之後,病人會接踵而至,給她帶來源源不斷的財富。令人永遠歎為觀止的是她有一條蘇秦、張儀能說動六國君臣那樣的三寸不爛之舌,無論到哪裏,都能招來許多病人。
今天賈主任遇到姚華雲,我隱隱有某種擔心。
但我是杞人無事憂天傾了,在甘霖老板的晚宴上,我看見賈主任和姚醫生坐在一塊頻頻舉杯。我想我得學習一點辯證法,否則心裏總有一片陰影。
校長是A市政協常委,在祝酒詞裏向大家透露一條官方消息,甘霖先生即將就任區政協副主席,隻待下一個月的區政協常委會走個形式。校長的消息把宴會推向高潮,我也跟著尹秋霜去給甘霖老板敬了一杯酒。
從酒店回到宿舍,一進門就接到任青青的手機,說帥弟失蹤了,哭哭啼啼如喪考妣。
“李婷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呢?”
“那就別管他,生死隨他去!”任青青聽著也生我的氣了,說道:“你說得輕巧,幾年來我把賺的錢都花在他身上,讓他養精蓄銳,以逸待勞。”
活該!我在心裏說。
五天前我還見過他。
那天晚上我和任青青相約,到市一醫院去看望卓傑然的妻子,出來後我就近去了她家裏。進門不久,帥弟也來了,還買了北京烤鴨。我還打趣他道:“青青姐對你這麼好,你可不能沒良心噢,要我說呀幹脆辦個證,光明正大住一塊兒,生個胖娃娃!”
“我們家鄉老封建,辦證結婚都得在老家。”
“你老家在哪裏?”
“大同鳳凰鎮。”
“是山西的大同?”
“是的,你去過?”
“我沒去過,我有一位同事是鳳凰鎮的,叫什麼龍須溝。”我笑了,說道,“又是龍又是鳳,風水挺好的。”
“哦?是嗎?龍須溝?叫什麼姓名來著?”
“尹秋霜,認識嗎?”
“尹秋霜?啊,不認識!”
“啥時帶來相識,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好互相扶持!”“好的好的。”我就講了尹秋霜車禍出事發誓殺人的經過,大家感歎,歔欷。
沒有想到五天之後,尹秋霜的故事竟應在任青青的身上。任青青這個人比尹秋霜剛強,不知會鬧出什麼事來。
一覺醒來,醉意消退,窗口射進一束街燈,正落在床前,房間裏的東西影影綽綽,我似有所悟,又有些撲朔迷離。
尹秋霜失蹤的男友,會不會就是帥弟?
但世界這麼大,真有這麼湊巧乎?
14
門診部張燈結彩,喜氣盈門。
甘家祖墳冒煙,三件喜事一齊降臨:占地五十畝的新陽光醫院奠基;甘霖院長和市委副書記的千金小姐舉行了訂婚儀式;區商會換屆甘霖被推選為會長,下月榮任區政協副主席也已成定局。甘草老板大宴賓客,酒席三十幾桌,市區的一些頭麵人物都光臨捧場。尹秋霜說甘草老板一個晚上拱著手說不停“蓬蓽生輝”總是改不過來,幸虧諧音又帶家鄉腔,沒認真還真分辨不出來。
義診效果空前未有,病人來水一方門診部看病從來不用排隊,如今不僅要等半天還得預約。賈和鳳主任提醒大家,病人是老板花大錢宣傳來的,也是大家辛辛苦苦義診吸引來的,務必認認真真,不可浪費資源,言下之意就是要按照潛規則,每一位病人複診時間不能少於十天半個月。
連續幾天,早晨提前一個鍾點上班,傍晚推遲一個鍾點下班,中午都沒休息,累得真想自己也病一場躺幾天醫院。
人真不是東西,這幾天一忙,竟把好姐妹任青青的事忘記了。傍晚下班飯也來不及吃,就帶著一身疲倦坐了一個多小時的公交車,從城北來到城南。
“我還很怕警察找上門來。”任青青自語似的說道,“他肯定是遭遇不測,我每一個小時打一次手機,回答的都是‘你撥的號碼接不通’。啥時候警察發現他的屍體了,查一下手機,大都是我的電話,自然會把我當成嫌疑犯。”
毀了!任青青瘦了一輪!這種女人居然會被情所毀,連我李婷都不敢想象。要挽救任青青,隻有讓任青青像尹秋霜那樣憤怒起來。
因為明天還要提早一個鍾頭上班,我沒辦法留下過夜,從相冊裏挑選了一張任青青和那小子在水幕牆下的合影,就趕夜車回來了。
翌日清早我就急著找尹秋霜。我把她拉進診室,拿出從任青青相冊裏取下來的照片遞給尹秋霜。
尹秋霜臉色大變。
“這女人是誰?”
“我倒想問你,那男人是誰?”
“我真想殺了他!”
尹秋霜兩顆黃豆般大小的淚珠怦然而落。
尹秋霜承認了,那小子就是她的那位同桌同學,她罵道:“這個人渣!”
我打通任青青的手機,告訴她實情。電話裏一陣沉默,就傳來她的哭聲。
哭吧哭吧好好哭一場。
三天以後,尹秋霜和任青青見了一次麵,不知她們談了些什麼,我沒問,她們也都沒說,但從此再沒聽見她們提起那個人。
我沒問是因為“老佛爺”賈主任倒下了。下午兩時,有人在電梯裏發現了賈主任。她蜷縮著身子倒在角落。眾人把賈主任抬到急救室,但見她臉色發灰,嘴角殘留有嘔吐物,昏迷不省人事,折騰了半天,似乎魂魄越走越遠。
診斷意見是較大麵積的心肌梗死,可能還有其他並發症。
門診部沒有心內科,也缺少急救器械設備,必須爭分奪秒立即送市立醫院搶救。
二十分鍾後,110救護車趕到。
賈主任沒有死,在鬼門關前兜了一圈又晃晃悠悠轉回來了。右手臂和右腿半身癱瘓,還住在醫院裏治療。
賈主任一定很傷心,那天我們又去看她的時候,她臉龐水腫,顏色灰暗,目光空洞無神,頭發也全白了,人真的像譚姨說的比雞還不如。她拉住我的手,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斷斷續續地說看起來自己是回不去了。其實,她心裏是想有一天還能回去的。她還說過去太過斬伐無情,把醫生一個一個辭走,就看我還行,今後婦產科全靠我支撐了,好好幫甘老板的忙吧,幫甘老板也是幫自己哩。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呀!
我其實很想當而且應該當主任,也絕對當得好。且不說不想當主任的醫生是沒出息的醫生,單是為了讓任青青實現夢想來婦產科謀一個差事,我也得努力爭取當那個主任。
門診部的許多醫生都認為婦產科主任非我莫屬,有人甚至要我請客,兩位經常買“馬票”的醫生,還把我當黑馬,押起賭注。
但是,三天後,一個半老徐娘出現在婦產科。此娘風韻猶存,尤以兩隻飽滿的乳房捕獲男人豔羨的目光,有前有後的體型展開無限活力和誘惑,門診部空氣奇妙地震動起來了。她會不會又是一個濟世門診部的安文靜。
傍晚沒事了,我心情不佳,便打了卓傑然的手機。
卓傑然很高興,說他正想來找我。其實我很想他來,但不是需要他來,不是那一種“為問鴛衾這回後,幾時重又”的想念。沒上十分鍾,卓傑然的二手桑塔納就停在門診部門口了。
“我打電話給你是想了解三件事。”上車後,我又來了自尊,“第一件,你夫人貴體安康否?第二件,商鞅當得怎樣?第三件,任青青想轉婦產科,找到門路沒有?”
“我有一個宏偉計劃,想和你一塊兒去承包青春女子醫院,啥問題都能解決!”
“青春女子醫院不是尤躍輝的嗎?”
“是尤躍輝的沒錯,他幹不下去了,我也幹不下去了。”
我首先關心的是他卓傑然,著急地問道:“怎麼回事,你不是幹得好好的嗎?”
“好個屁!我對老祈老板和小祈老板講了三天三夜,奈何他們不是秦孝公,我也不是商鞅。我說要調整科室,辦出特色,他們點頭;我說要增加投入,更新設置,他們點頭;我說要改革製度,以人為本,他們就不再點頭了。我說到聘請院長,實行專家責任製,他們笑了,說那還要我們做什麼呢?至於逐步改變家族式企業體製的想法,我是連說都不好說出去了。就在這個時候,尤躍輝來找我,要把醫院轉包給我,他要玩失蹤,去馬來西亞朋友開的醫院。他認為單夢娜找不到他,隻好乖乖去把胎兒刮掉。尤躍輝這一步真絕。
“所以你就興衝衝地來找我,一塊去割單夢娜的漁網?”
“你怎麼能這樣說呢?單夢娜反正是得不到醫院的,我們不承包,別人求之不得哩!要是讓別人承包了,那單夢娜才真的什麼都沒有了。我們承包下來,看在濟世門診部同事一場份上,給她百分之十的股份,也算救了她單夢娜。”
卓傑然有這一份心,還算得上男人!“單夢娜不會領情的,她會認為我們和尤主任坑害她。”
“我們當然要做得讓她感激。醫院會混亂一段時間,尤躍輝出國後,會委托律師請我們去拯救醫院,而後辦理轉包,做得讓單夢娜隻恨尤躍輝,而對我們無可指責。”
“太可怕了,你們男人!”我又激憤起來了,
“同是打工仔,被人算計被人坑,自己也互助算計互相坑,人性的卑劣暴露無遺!”
“大千世界原本就是這樣的,生存競爭嘛!”
“人之初,性本惡!”
“我們太善良了,所以永遠不能當老板!”
“反正我李婷是不會去蹚這坑渾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