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攙扶。請新人行同牢禮。”依讚禮師所囑，新人席地相對跪坐，一起分食碟中熟肉。此為同牢禮，寓夫婦從此一體，同甘共苦永不分離。三為合巹禮。托盤侍女退下，另一托盤侍女上，後隨一五齡女孩，兩隻丫頭朝天。胡紫陽再唱：“結發之情動天地，從此相親永不離。夫妻共飲合巹酒，同甘共苦總相依。新人請行合巹禮。”侍女端捧托盤，示意五齡丫頭上前，將葫蘆所係紅線，一匝一匝拆下。拆線者極有講究，蓋因拆去紅線，葫蘆即“分巹”，成年人萬萬拆不得，唯童言（手）無忌。紅線拆下，瓢分為兩瓣。分別遞與新郎新娘，雙方各執半瓢。侍女執銀壺，注酒新人瓢內。二新人先各自半飲，又交換瓢飲盡。此為合巹禮。周製，以匏瓜作昏禮禮器。巹為匏瓜一種，故稱為合巹。前朝煬帝幸江南，選民女為妃，一時尋不到匏瓜，因葫蘆類似匏而代之，從此約定成俗。唐沿隋製，匏瓜、葫蘆二者，皆可作“合巹”禮器。匏瓜味苦而澀，用之盛上美酒，酒與匏瓜味中和，味道純美而甘甜，寓意夫妻同甘共苦。飲完合巹酒，匏瓜（葫蘆）重新合上，用紅絲線仔細係好，表示夫婦永不分離。後人不識古禮，訛為交杯酒，倒也說得過去。四為跪拜禮。互飲合巹酒後，新郎新娘不再視為新人，而成了正式夫妻。須拜天地，拜高堂（賓朋），夫妻對拜。讚禮官胡紫陽，語氣喜慶如故，唱曰：“千裏姻緣一線牽，良辰美景喜相連。今朝佳侶成三拜，自此同心到百年。”手搖讚禮鈴，叮叮當當走下讚禮台，上前領著李白夫婦，一拜天地。夫婦雙雙伏地，虔誠叩著響頭，感謝天地造化之恩。一拜畢。逸人再搖讚禮鈴，又領兩人到堂前。李皓夫婦坐堂上，笑嗬嗬滿臉喜色，端足了“高堂”架子。李白今日大喜，憶起蜀中雙親大人，鼻頭一陣發酸。見了李皓夫婦，感念從兄嫂厚愛，不待胡紫陽聲起，早與玉兒拜於地，頭磕得“咚咚”直響，感謝父母養育之恩。二拜畢。胡紫陽立堂前，見李白動了真情，心裏十分感動。扯長嗓音，高聲唱曰：“夫妻對拜！”李白回過神來，望玉兒一臉羞紅，心裏歡喜得不行。玉兒瞄一眼李白，見他眉毛笑成了豌豆角，也暗自偷著樂！二人正“喜糊”間，聽到讚禮師一聲對拜，雙雙躬身便拜。誰知未注意距離，兩個“喜頭”咚地碰到一起。一時情急，又雙雙後退。眾賓客見了，頓時哄堂大笑。李皓夫婦也笑。胡紫陽不敢笑，依舊端肅如故。馬正公樂翻了天，故作一副醜態，扭著粗大的腰身，拍手戲言道：“喜頭兩相碰，洞房花燭紅。今夜擁錦被，明朝抱龍鳳！”“說得好！”孟浩然居客首位，帶頭喝起彩來。五為執手禮。胡紫陽重登讚禮台，繼續主持昏禮。唱曰：“此生既有佳緣定，同心攜手莫相輕。紅線牽來鴻運早，再把新庭好經營。請新郎新娘行執手禮。”左手牽李白，右手牽玉兒，高唱一句祝詞：“執子之手，永結連理！”李白盼了很久，終與玉兒兩手相執。酥酥一股暖流，刹那間湧上心頭。一個激動，心跳如脫兔。一個含羞，嬌媚若閉月。執手禮畢。六為結發禮。李白執玉兒手，不願放棄片刻。若非大庭廣眾前，早相擁入懷了。二人恩恩愛愛，胡紫陽裝著不見，喜滋滋唱道：“執手偕老今日事，結發恩愛有長時。比翼才能飛騰遠，連理方覺常相思。請新郎新娘行結發禮。”適才荷衣侍女，又捧一朱漆木盤，盤裏盛二物，一把精巧小剪，一個繡花錦囊。先到新娘麵前，端端站定。玉兒從盤中拿起剪刀，剪下一縷青絲，放入木盤錦囊中。再至新郎麵前，依舊端端站定。李白亦拿起剪刀，剪下一束長發，放入木盤錦囊中。侍女手捧木盤，轉身遞與讚禮師。胡紫陽一臉肅然，莊重地接盤在手，複端至新夫婦麵前。李白望一眼玉兒，玉兒對望一眼李白。二人一起動手，將兩束發合二為一，織成一條完整發辮。用紅絲線束好發頭，極莊嚴地裝進錦囊，發願一生一世珍藏。此為結發禮。寓夫妻血脈相融，白頭偕老！結發禮畢。酉時，正。胡紫陽再登讚禮台，精神抖擻四下一望，對滿庭賓朋高聲宣布：“吉日良辰已到，新郎新娘入洞房！明燈！奏樂！鳴炮！”刹那間，李家莊燈火通明，鼓樂喧天，爆竹轟響。讚禮師手搖讚禮鈴，高聲頌著讚詞。讚曰：“寄相思兮於天地，歌大唐之盛時。念古辭於故庭兮，憶繞梁之清音。駕長舟於南湖兮，臨清風之垂沐。得佳人於此處兮，感上蒼之恩厚。踏月以迎賓客兮，奉美酒與香茗。憑欄以顧山水兮，歎造化之神功。攬嬌妻以飲同杯兮，敬彼此相恩寵。攜秀手以入愛河兮，笑此生之何幸。”六禮既畢，昏禮儀式結束。馬正道作為媒婆，終於成了主角，由媒婆變成了喜婆，負責洞房鬧喜。洞房鬧喜者，典籍謂之“戲婦”，民間俗稱“鬧洞房”。馬正公搖喜鈴，前導。兩侍女捧龍鳳花燭，隨行。李白執彩帶紅花，喜滋滋牽著玉兒，在龍鳳花燭照耀下，腳踏事先鋪好的麻袋前行。麻袋為五隻，相連鋪成“喜道”。新郎新娘過袋上，每走完五袋，喜婆即指示鋪袋者，將走過的麻袋前移，依樣重新鋪好。如此反複，即鋪即走，直至花床前，寓意“傳宗接代（袋）”。進入洞房後，依男左女右序，新夫婦挨坐床沿上，稱為“坐床”。有全福婆子者，領六位老媽子入內。老媽子稱為喜婆，人人臉上塗著喜紅。眾喜婆個個老俏，示全福婆子指揮而動，圍著花床撒喜錢，稱為“撒帳”。所撒六銖錢，皆特製。上刻“長命富貴”字樣，每十文縛條彩條，實為酬勞鬧房者辛苦所得。撒帳畢。全福婆子持秤杆，秤杆若如意狀。先叩一下玉兒額頭，指指心窩；再叩一下李白額頭，指指心窩……寓“稱（秤）心如意”。新郎稍坐即出，新娘換裝，客人吃“換裝湯果”。六喜婆不能離開，需待在洞房裏，護衛著新娘。新房內，馬正公是唯一男性。六個老媽子不懷好意，擠眉弄眼將他圍住，就勢按在地上戲弄，渾身上下一陣亂摸。一屋婦人，放肆大笑。玉兒換裝畢，李白回坐床沿。另有一老婆子，雖素顏，打扮得卻很幹淨。笑嗬嗬端一簸箕，盛滿紅棗、花生、桂圓、蓮子，大把大把抓起，不斷拋向新郎新娘。李白挨玉兒坐，彼此心跳可聞。見老婆子撒下幹果，二人各撿紅棗一枚、花生一管、桂圓一顆、蓮子一牙，細細吃了。寓言“早生貴子”。剩餘許多幹果，皆為鬧房者分享。或當即食之，或揣入懷帶回家，與家人享用。唐時“鬧房”，非專指鬧洞房。喜房裏鬧得歡暢，大廳裏筵席尤酣，眾賓客吃酒也鬧得歡。四果撒畢，全福婆子領新夫婦前去筵廳行“拜見禮”。依親疏、長幼行拜，稱為“見大小”。拜時起樂，見長輩跪拜，敬酒三杯。與同輩則作揖，敬酒一杯。若有小輩拜見，新娘須給“見麵錢”。“見大小”畢，新郎留筵席上，與親朋好友吃酒。新娘重回到洞房，舉行“待筵”。玉兒是主子，坐了首席。四位作陪侍女，年齡與玉兒相仿，分列於席勸食。玉兒餓了一天，早已腹中空空，卻不會真吃，怕憋不住腹中物，讓人笑話沒家教。酉時，三刻。昏筵正席開始，這也有個名堂，叫作“賀新郎”。百十位賓客，先舉杯同賀。三杯後，再逐個與新郎對飲。酒飲狀元紅，菜多鴛鴦名，樂奏百鳥朝鳳，歌唱龍鳳呈祥。主賀者唱賀郎詞，戲謔、祥和兼有。鬧至子時，昏筵始散。李白躬立門外，拱手立階沿上，一一送別賓客。洞房內，喜婆子吃著幹果，開始鋪設喜床。一邊鋪置帳被，一邊唱些祝詞。鋪設喜床，鋪被尤重。眾婆子和著歌聲，抓起大把幹果，向床頭床尾撒去。又將蓮子、花生、紅棗、桂圓四果，分置花床四角，用褥子一一壓住，以示“早立子、花著生(有男有女)，連生貴子。”花床鋪畢。六婆子小憩，討吃一杯喜茶。複繞花床慢行，邊走邊歌曰：“鋪床鋪床，龍鳳呈祥，夫妻恩愛，日子紅亮。鋪床鋪床，兒孫滿堂，先生貴子，再生女郎。鋪床鋪床，富貴堂皇，財源滿地，米糧滿倉。鋪床鋪床，喜氣洋洋，萬事皆樂，幸福吉祥。”歌畢，再吃一杯喜茶。茶畢，兩兩為對，六人交叉續歌：“一鋪金玉滿堂!二鋪子女成雙!三鋪幸福安康!四鋪龍鳳呈祥!五鋪五福臨門!六鋪六六大順!七鋪七彩人生!八鋪發達興旺!九鋪地久天長!十鋪十全十美!”此“喜鋪”結束式。眾婆子唱一句，玉兒便遞個紅包。紅包用綢縫製，裝“開元通寶”錢。銅錢三五枚不等，視歌詞吉祥給予。也有狡黠者，領了紅包並不離開，言下之意“喜”少了。玉兒圖個吉利，大多添個紅包給她。一幹老婆子得了錢，喜笑顏開而去。賓客散去，喜氣依然。“李家莊”大紅燈籠，透天徹地般通明。中庭百合盛開，洞房花燭正豔。玉兒坐床沿，靜候李白回來。李白今兒大喜，喝了不少酒，送走客人後，喜顛顛回到洞房。見玉兒一臉嬌羞，忍不住抱在懷裏。玉兒低著頭，示意“結纓”未解。好你個李大郎，愣是喜昏了頭喲，連這等大事也忘了。李白咧嘴一笑，忙就著龍鳳花燭，耐心解開“結纓”，就勢將臉貼上去……春宵一刻，花暖洞房。喜燭搖曳，點點落紅……
第九章 胡紫陽讚禮主大婚馬正公嬉笑作媒婆（2 /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