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人蹙起眉,明明已經令她去廚房了,仍然瞞不過她嗎?
“我真不懂,你為何要將魚冰兒留在身邊。你不是一心想要殺她嗎?”
才人冷笑:“我倒要問你,那天,你一聽見魚冰兒有難,立刻便去救她,你又存著什麼心?”
李忱一滯,那天聽說冰兒有難,他幾乎是想也不曾想便直奔永安宮。為何會這樣?他卻不是那麼輕易便被才人問倒的,“我留著她自有用處。等到李溶回來,你就明白了。”
才人沉吟片刻,“既然如此,不如還是讓她回十六宅吧!她是個聰明的女孩子,在我身邊,我便得小心提防。”
安王終於從泰山回來了,十六宅中一切如常,沒有人再提起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似乎那隻是前生的一個夢魘。
連冰兒自己都淡忘了,或者隻是故意要忘記。
李溶回來,未見皇上,卻先奔回十六宅。寢宮中一切安好,新換的床單被罩,秋妃張妃望眼欲穿地等候。李溶卻越過兩人,一把握住冰兒的手。熟視她半晌,才道:“你可安好?”
冰兒不由地窘迫,眼睛望著二妃,下意識地推開李溶的手:“怎會不安好?幸好有兩位王妃照顧著我。”
李溶倒覺得意外,她們兩人意會照顧冰兒?不是將她視為眼中釘嗎?
回頭看看二妃,二妃滿臉俱是醋意。李溶微笑道:“每個人都有禮物,隨後便送來了。”
忽然象是想起什麼一樣,目光落在冰兒的腰間。不見那東西,不由地將冰兒的身子轉了一圈。“我送你的春曉悠然玦呢?”
還以為在找什麼,原來是找那塊翡翠。冰兒從衣袖裏拿出一個小小的錦囊,“在這裏。怕弄丟了,特意放在妥當的地方。”
李溶這才笑道:“要是真弄丟了,我可不會輕饒你。”
冰兒撇撇嘴,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都沒改變。二妃終究是不願看見兩人親熱,“殿下快更衣晉見皇上吧!”
關於神鷹的事,冰兒思量再三,終究沒有向李溶提起。她的想法還太單純,以為若隻是意外,讓李溶知道了,說不定會對王才人心存芥蒂,反而不美。
她卻不知道,枕席之間,才人已經悄然進讒。大抵愛上女子的帝王便會逐漸失去判斷是非的能力,連神武堪比太宗的玄宗皇帝亦是如此,更何況是李瀍。
在此之前,他並不太能理解玄宗與楊妃之間的舊事,不懂為何一個英明的君主遇到楊妃後就立刻變得不同。現在他卻有些明白了。
每日裏,若是不曾見到才人,心裏便空落落的,似乎少了點什麼。唯有握住才人的手,望定她那雙冰晶般的雙眸,心中的空洞才能填滿。
才人仍然不笑,無論宮人用什麼方法,旁人已經笑得前仰後合,才人隻是淡淡的,似乎是天生便不會笑的。
不笑的美人,曆史上也有,如周幽王的褒姒,亦是不會笑的,便有了峰火戲諸候的舊事。
李瀍倒也並不一定要才人笑,隻是有些好奇,不笑的才人已經美得傾國傾城,若是笑起來,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兄弟之情,終究是敵不住枕席間的讒言。漸漸的,對李溶的戒心也便越來越重。
隻因這三代的帝王皆是兄死及弟,每一次的權力交疊都是陰謀詭計的結果。並非是想將帝位傳給弟弟的,隻是被奪位而已。
不知從何時起,李瀍開始擔心李溶是否也會奪去他的帝位,正如同當年他奪去敬宗之子李成美的帝位一樣。
他活著的時候,李溶不會有所行動,但若是他一死……
他不敢想到死這個問題。大哥是十八歲便駕崩的,二哥是三十二歲駕崩的。他已經三十歲了,還能活多久呢?
李唐嫡係子孫,到了此時,生命如同風中之燭,搖搖欲墜。想要長壽的帝王,開始迷信金丹,偏偏是越服用金丹,死得越早。
他何時會死?
未成為帝王以前,他並不特別怕死,現在卻如同已故的父兄一樣,開始懼怕死亡的到來。
若是他死了,李溶大概會效法他以往的作法,殺了他的幼子,自立為帝吧!
既然如此!不如……
殺機一起,再難泯滅。
從才人那裏傳來消息,說是時機已經成熟了。李忱想了幾個辦法,最後還是落在由太宗皇帝時代開始,便已經被列為宮廷禁忌的厭勝之術上。
魚冰兒,也終於到了用到她的時候了。
這些日子,李溶逐漸憔悴,雖說太後不再逼迫他與張明嫣成親,卻也並不曾鬆口,許他納冰兒為正室。
這件事似乎被人遺忘了,隻因朝中正波瀾暗湧。
所謂得勢失勢,無非便是憑著皇上一人的喜怒。大臣皆是察言觀色之輩,不過是一個眼神,一次否定,便已經偵知皇上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