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任老師的精神格外臒爍,整天忙於籌備樂隊的事,他仿佛又回到了往日的工作狀態,針也不願吊了,即使吊了針,也反複催護士加大滴量,加快速度。與他朝夕相伴的任師母就在旁邊嘮嘮叨叨地說他,要他注意身體,自己都是半死不活的人了,何必硬撐著。任老師就拍拍胸部理直氣壯地說你嫌我老了,不中用了,其實我還硬朗著呢。
任師母聽了他的話,也無可奈何,倆人風風雨雨幾十年了,她是最了解丈夫的心事,她也是退休老老師,擅長小提琴,尤其精通樂理,她與任有為相濡以沫,夫唱婦隨,倆人常常在閑假合奏一曲,自得其樂。
任師母雖然口裏說反對,但她還是和任老師一道在精心布置課室和教具,有了這些特殊的學生,她們感到格外的激動,似乎又找到了人生的新坐標,終於可以大展身手了,又能發揮自己的餘熱了。他們將自家的小提琴、二胡等舊樂器都搬來了,還花錢購買了長短笛等西洋樂器。
歐陽璐自教奮勇地當起了助教,在任有為老師和歐陽璐老師的指點下,古春科的笛子精進很快,二胡本身就有點基礎,如今也拉得象模象樣。趙嘉美興致很高,天天赴在樂隊裏,晚上又教李開圳彈電子琴。胡麗珍的笛子也吹得有板有眼,她纏著任師母教她拉小提琴,可她不懂五線譜,任師母就象帶小學生一樣一點一滴地教她。
唯有袁小毛和李冬平象猴子玩把戲一樣,一會兒咿咿呀呀拉琴弦,一會兒叮叮咚咚練打鼓,結果到頭來樣樣都不行,什麼都不會。任老師提議要他們練練嗩喇,於是倆人瘸著拐棍到街上每人買了一支嗩喇。
回來時,他們圖新鮮,走一陣就吹一段,由於聲音太大,又五音糟糕,害得路人不住地拿白眼瞪他們,有人指指點點罵他倆是神經病,有人忍受不了噪聲就用手蒙住耳朵,連交警都受不了,吹著哨子趕他們走開。
袁小毛往地上啐了一口,憤憤地說:“****你媽,有什麼了不起,等老子學會了吹,看你還敢不敢聽,神氣啥!”
李冬平說:“管他呢,咱們吹咱們的,偏要吵死他!”
正說著,突然見前麵一堵廣告欄上貼滿了紅紙,下麵圍了好多人。他拉著袁小毛說:“袁拐頭,去那邊看看!”倆人就篤篤篤地拐將過去。
湊近一看,原來是高考放榜了。他倆就從頭至尾找名字,先是看到了古春科,再找趙嘉美,眼睛都看花了,還是也沒找到。
趙嘉美的父母來了,她正在病房裏陪他們說話。大家剛從音樂室下來,聚在走廊上吃晚飯。廚師老陳也端著飯碗,在走廊上邊吃邊說:“今天袁拐和李拐搞什麼名堂,再不回來吃飯我可要鎖門走了!”
剛說著,忽然,一陣擾人的嗩喇聲傳來。胡麗珍說:“那倆個大活寶可能買了嗩喇!”果然,隻見袁小毛和李冬平篤篤篤地齊步拐回來了。他們眼看就到了,便停下來,也不說話,倆人舉起嗩喇,蹩著腮幫,哇喇哇喇地亂吹一通,然後學著電視裏的腔調,同聲唱喏:“聖詣駕到。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秀才古春科同誌高中狀元!”大夥見了他們那個滑稽相,捧腹大笑。
袁小毛和李冬平見他們除了笑沒有半點反映,就放下嗩喇,倆人一前一後地拐回來,興衝衝地喊:“古春科,你這個家夥考上大學了還不出來接詣!擺什麼臭架子?”古春科聽得直犯糊塗,隻當這倆個二百伍在拿自己開涮,也裝作不理他們。
袁小毛走近古春科,拉著他的碗說:“****,我們來報喜了,連個響錢都沒有,還不理人呢,走,請我們到館子店裏搓一頓!”
古春科傻楞楞地問:“還下館子呢,我吃飯都沒錢了,****吧。”
李冬平說:“****,你這個秀才真不識好歹,誰跟你開玩笑啊,江春師範學院,我們看得一清二楚!”
古春科聽了,有點納悶了,就笑著問:“真的?”
袁小毛累得滿臉大汗,大著嗓門說:“真想不到象你這樣的傻瓜蛋還能考上大學。”
任有為聽得有些譜了,就問古春科:“你填了這個誌願麼!”
古春科說:“填了,最後一個誌願!”
任有為麵帶笑容地說:“這就對了,肯定被江春師範學院錄取了,恭喜你,春科!”
胡麗珍對古春科說:“你這麼厲害,真的考上了?”
李冬平說:“這還能有假,我們剛從喜報上看到的!”
高聖明對古春科說:“春科,你真行,有前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