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市醫院的文藝彙演時間就要到了,可是任有為愁得直歎氣,樂隊裏還是亂糟糟的,人員又不夠,特別是幾個骨幹份子不見了。古春科回家後一直就沒來過,高聖明仿佛消失了,趙嘉美為讀書的事成天愁眉苦臉,胡麗珍天天尋找高聖明,又受了重傷。袁小毛和李冬平則象得了夢遊症,整天在外麵遊蕩。另外幾個人有時候還在練一練,可他們畢竟是半路出家,水平欠佳。
任有為日夜為樂隊操勞,胃癌已近晚期,連花白的頭發都脫落光了,成了一個少林住持,高大瘦弱的身軀已日趨萎縮,終因操勞過度又一次病倒了,正在醫院做化療。他自知生命不多了,但還是堅持要為樂隊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任師母深知老伴的心,總在身邊竭盡全力支持他幫助他,因為在他們身邊,有一群身殘誌堅的好青年,他們需要任老師的言傳身教,他們教了一靠子的書,最令他們感動和難忘的就是這群特殊的拐子學生。
趙嘉美見任老師病倒了,在李開圳的催促和勸導下,主動帶領樂隊成員加緊排練。袁小毛和李冬平雖然每天瘋瘋癲癲,還是很快進入了角色,他們的嗩喇也吹得有板有眼象模象樣。胡麗珍雖然是活過來了,但身體越來瘦弱,經常躲著咚血,為了能演出成功,仍帶病堅持練習,她隻有將滿腔的擾憤發泄在音樂上。為了拉好琴,她躺在床上練習。有時甚至連飯都不想吃,一心一意地練琴,將小提琴拉得弓到弦滿,絲絲入扣。
袁小青自從上次被她父親趕走後,又悄悄地溜來了。袁小毛見她傻得可愛,還是打心眼裏歡喜,倆個人的感情越來越好,袁小青小心地服侍他,還經常學城裏一樣扶著他出去散步,儼然一對老小夫妻。
袁小毛想起這些日子天天學嗩喇,還沒去看看叔叔。正好現在心情好,倆人就出了城北郊區,前往勞改所。他們順著公路一直走,眼看著快到了。忽然聽到呼叫聲,就在遠處一塊菜地裏,一群剃著光頭的勞改犯正在打架,被打的那人抱著頭在地上亂滾。
袁小青眼尖,對袁小毛說:“毛毛快看,那不是你叔叔麼?”袁小毛細看,不好,見倒在地上的正是他叔叔。便囑咐袁小青說:“你快去裏麵叫警察,我去救我叔!”說著,袁小青邊跑邊喊:“警察,警察,不好了,有人打架了!”
袁小毛飛舞著一支拐杖,篤篤篤地衝將過去。那群犯人見有人喊警察,立即有個光頭攔住袁小青,凶神惡煞地說:“不許叫,再叫打死你。”袁小青從未見過這種情勢,嚇得兩腿發軟,彎身在地上撿了一根短短的冰棒棍。口裏仍然不停地喊,卻細聲如蚊,顛山倒四地說:“警察打架了,快來人啊,警察救人了,有人打架了……”
袁小毛見那群人還在打叔叔,義無反顧地撲過去。他揮舞著拐棍拚命地橫掃過去,有人被掃中,痛得跳將起來。他們見是個拐子,有人罵罵咧咧不敢動手,有人揮著拳頭要打他。這時,聽到喊聲的警察舉著警棍追將過來,那些犯人見了,趕緊四散逃開。
袁小毛撲在叔叔身上,見叔叔鼻青臉腫,嘴角還在流血。他哭喊著叔叔,想把他扶起來,可自己又站不穩。小青快步走過來,才吃力地將叔叔扶起身,叔叔滿含淚水,傷心地說:“毛毛,不要哭,孩子,叔叔沒事,隻是一點皮毛傷,你的腿怎麼樣了?”
袁小毛說:“我好多了,已經沒事了,他們幹嘛打你啊,叔叔?”
叔叔歎息道:“唉,他們欺負我是新來的,人在世上總有些不平事,挺過去就好了。”
袁小毛見叔叔身上還有糞便,一擔糞桶歪倒在菜地上,滿身汗臭,赤著傷痕累累的雙腳,有的腳扯還連在一起,分不開。
袁小毛哭道:“叔叔,你的腳怎麼了?”
叔叔解釋道:“就是上次出車禍時車上倒出了硫酸,這腳都是被硫酸燒的,沒事都快好了。”
袁小毛抱著叔叔的雙腳,問:“痛不痛啊?”
叔叔閉著眼睛說:“差不多都好了,不痛了!”又傷心地說:“就是苦了你啊,孩子!”
袁小毛說:“我沒事,我很好!”。
警察來了,哼哼唧唧問是怎麼回事,就指揮幾個犯人將叔叔抬走了。袁小毛看著叔叔,傷心地跟上去。到了勞改所門口,他堅持要進去,被警察攔住。
他聲嘶力竭地喊:“他是我叔叔,我要進去!”
警察說:“現在不是你探親的時間,你快回去!”隻聽大鐵門“嘭”的一聲關死了。
袁小毛憤慨地用拐杖戳門,但沒有人理會,望著那扇無情的鐵門和高牆鐵網呼呼喘氣,他恨不能砸開這鐵門,將叔叔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