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世界這麼大,我想去看看(2 / 2)

早班查房十八位病人之後,馬曉東口幹舌燥,一幫弟子也個個麵孔出油。醫生們查房很奇怪的是,沒有誰會覺得可以帶個水杯,實際查房可能是個移動診療過程,也是一個移動課堂。作為一名帶著一群弟子的資深醫師,從開頭到結束不停地檢查病人、詢問病人,跟弟子們講解,實實在在是需要喝水的,但為什麼從古到今並沒有醫生查房時帶著茶杯渴了就喝呢?

弟子們一年的實習期,有些還會選擇再進修一年,無論是一年還是兩年其實都非常快。馬曉東有一天跟梁聖閑談,談不上是關心,僅僅是閑談。

“你畢業後有什麼打算嗎?”馬曉東其實是非常樂意弟子們向自己谘詢各種人生經驗的,自己在盡可能的情況下也願意給予指點,畢竟人生短短幾十年,年輕的時候迷茫期若是超過三年,可就整整落後一大截。

梁聖給的回答很幹脆:“安排好了,一個師兄介紹的民營醫院,做醫助。”

馬曉東眼鏡跌破一地,民營醫院?!

看到馬曉東這麼驚異,梁聖反而嚇到了:“老師,我這選擇有那麼不可思議嗎?”

馬曉東這才緩過神來:“不是不可思議,是有點意外。我們當初畢業首選是大城市的公立醫院,其次是大城市的醫學院校,再次是小城市的公立醫院,幾乎沒有人會考慮民營醫院。”

梁聖摳摳鼻孔:“不知道該用競爭過於激烈,還是用時代不同了來解釋。有時候我也會想如果我能進省人民醫院,我是否還會堅持自己目前的選擇,但有一點我能肯定,我這個選擇並不是沒有出路才去的,我去師兄工作的醫院參觀過,那裏的氛圍以及他們工作的性質和模式我都很喜歡,我覺得很適合我。老師,你看過《妙手仁心》沒有?”

馬曉東心想幸虧看過:“當然看過,老片子了。”

“嗯,但是你不覺得我們現在的工作心情跟電視劇的區別實在太大嗎?”

“呃,我以為你雖然年輕,但也不至於迷信電視劇。電視劇是電視劇,生活是生活!”

“不,不是那個樣子,我一向認為生活隻會比電視劇更誇張。我們現在工作的樣子是大多數人熟悉的模式,因此電視劇不屑去拍,但確實還是存在其他模式的,我去師兄工作的醫院參觀時,腦海裏想的就是這部電視劇。我理想中的工作首先是愉快的,我身處其中覺得快樂也覺得能幫到別人,而實習這一年中我覺得我不太能麵對病痛,麵對充滿掙紮的患者。雖然我懂得一個好的醫生能幫助很多人,但是我不太肯定我能夠時刻控製我的情緒,讓自己像機器人一樣救死扶傷。”

馬曉東目瞪口呆,他自己本人一向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依然會抱怨,會嫌累,會討厭夜間急診,會心裏對連續的手術充滿排斥,唯獨沒有想過自己是否喜歡這種工作模式。

梁聖笑嘻嘻的,仿佛看穿了馬曉東的心思似的:“馬老師,你別亂想,我並不是說規規矩矩地做大外科的醫生不好。我隻是覺得我還年輕,世界這麼大,我應該多看看,多尋找,尋找最適合我自己的生活方式或者工作模式。”

馬曉東這時突然想起了樂飛,難道樂飛老大不小還到首都折騰去了,也是這樣一種“世界這麼大,我想去看看”的情懷驅使的嗎?

回到家,馬曉東鬼使神差地翻出大學畢業照,努力比較了一下樂飛與梁聖是否有共同之處。畢業照上的樂飛瘦而高,戴副眼鏡,頭發蓬亂,有點像戰爭片裏的地下黨,一副隨時準備英勇就義的神情,而梁聖則是“潮男”的打扮,兩個人站在一起,外形上可謂是毫無共同點。至於個性嘛,馬曉東需要花一點時間來回憶樂飛的個性,那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不抽煙,不喝酒,窮得叮當響卻有部十分高檔的單反相機,對於追求女生絲毫不感興趣。那時候宿舍流行讀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大家一度認為樂飛很有點渡邊的同學“敢死隊”的感覺,總之,那是個不廢話也不怎麼把其他人的意見放在眼裏的家夥。

再看看梁聖,十分熱衷交際,從醫生到護士,從保潔大嬸到病人家屬,就沒幾個他說不上話的,異性朋友更是出奇的多,也是個不怎麼把其他人的意見放在眼裏的家夥。

終於找到他們的共同點了,社會規則、他人眼裏的標準,這兩個家夥顯然都沒當回事,於是他們倆才會同樣有要去看世界的情懷!

成功的標準是什麼?快樂的標準又是什麼呢?馬曉東麻木的一顆心終於開始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