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eH“極樂號”上發生了二起命案,死者都與北平施家有直接關係。
一個月前,北平巨賈施家長女施圖南攜三位異母妹妹,一位姨太太、一位施家養子、一眾傭人,帶著十六箱家財聲勢赫赫地上了“極樂號”。
“極樂號”是一艘輪船,英國造的,說是造價不菲。單一張三等艙船票就夠普通百姓小半輩子的了。原本沒這麼貴,但國內局勢不好,票價翻花似的一天一個樣兒。眼下人不值錢,錢也不值錢,船票值錢。
船上載滿了權貴名流,土豪劣紳、平凡百姓等。船上人要去的是一個海島,在海的東方;說是沒戰爭,沒饑餓,也沒苦沒難。
還取了個甚是悅耳的名字——極樂島。
聽得人心向往之。
甲板下是三等艙,住著些平民百姓下九流,不提;甲板上是二等艙,住的是國軍將領家眷和一些稍有社會地位的人。也不提;甲板最高層是頭等艙,住著各界名流:有政治家,銀行家、畫家;有操控著北平和上海經濟命脈的施家,宋家、何家、杜家等一些富紳巨賈,以及,一幫子海匪。
事就是從這開始——
“誒誒,你們瞧見了嗎?施家可是抬了整整十六箱,整整十六箱!老天爺——我打賭全是金條!”
“都這當口了,哪那麼多金條!說不準是衣服……”
“我呸!逃難不帶金銀帶衣服?怪不得你就是個打雜的!胡管家剛眺了一眼,意味不明地撂了句話。”
“啥話?”
“挑夫們的脊梁都被箱子壓弓著。”
“誒張管事,我怎麼聽說宮裏的玩意有一部分都落在了施家……”話不及落,張管事反手就掌他嘴,左右慌張地看兩眼:“下三濫的狗東西,老爺要聽見舌頭尖給你絞了。”挨巴掌那人臉青白,嚇得哆嗦,不敢吱聲。宋府規矩大,忌諱下人嘴碎。
施圖南倚在甲板的欄杆上,俯視著在甲板下往貨艙搬貨的宋家傭人,麵無表情,不發一言。海風有些冷颼,緊了緊大衣,偏過頭準備回船艙,影見二等艙的甲板上站著一個男人。對方嘴裏叼著煙,穿著身舊馬褂,袖口不拘地挽著,眼神及其玩味地望著她。
施圖南也居高臨下地打量他。看來,這男人認得她。
“圖南——”
倆人的較量被人打斷,施圖南回頭,施懷先遞給她一張帖子,說道:“下貼的人叫李邽山,說是請你喝茶。”
施圖南接帖子的手一緩,問道:“李邽山是誰?”
“不知。帖子是開船前送到房間的,我著人打探了,沒查出李邽山是誰。不過……”施懷先話留一半。
施圖南看他:“不過什麼?”
施懷先斟酌道:“宋家少爺也不言明,隻問我可知李魁山?”
“李魁山?”
“對,正是極樂島總督李魁山,”施懷先道:“他給宋家,杜家,何家都下了帖。”隨後又補充了一句:“他隻給商賈下了貼。”目的不言而喻。
施圖南沒做聲,風大,攏著大衣回船艙。施懷先跟在身後道:“不如我先去探探情況?”
“好。”施圖南回了房間,那母女幾個人在打牌。她解著大衣扣,丫鬟晚香替她脫下掛好。她內著一襲旗袍,罌粟花色月白底,旗袍的質地很好,剪裁得也好。胸是胸,腰是腰,臀是臀。
懂行人一瞟,就知是出自京城第一裁縫——旗袍蔡之手。旗袍蔡很有原則,身材遜色的不給量,怕壞了招牌。
“姐,你穿豔色好看!降得住!”施圖安彎著眉眼笑,眼珠子一骨碌,滑了眼那開到大腿的衩,又誠懇地說:“就是衩開的太高了!”
施圖南笑了笑,說道:“回頭給你量幾身開到膝蓋的。”
“我才不要,我還是穿學生裝自在。”施圖安搖搖頭。
“大姐你偏心,我也要量幾身。”施懷瑜盯著她身上的旗袍,扁扁嘴道:“蔡師傅給你裁的都是獨份,留給我們都是挑剩下的!”
施懷瑾瞥了眼她旗袍開衩的位置,又斜了眼站在門口的施懷先,擲了張五筒,眉一挑,吐出來了句:“知足吧,有你口飯吃就不錯了。”
一旁的梁晚月變了臉,偷瞧了眼施圖南,斥責她們姊妹道:“圖南是你們大姐,你們再語出不敬就別認我這個媽了!”
施懷瑜表情不忿,輕摔了張牌撒氣。父親倚重大姐,母親也要看她臉色。又看看母親的一臉討好相,心裏越發得窩火,推開椅子道:“我去睡覺,晚飯別喊我!”
“你你——”梁晚月氣急,又看了眼施圖南,麵色難堪。她沒名沒份的跟了施人和二十年,育了對雙生子,還是沒被堂堂正正地抬進門。自己被施家人看不起,女兒們也讓她下不來台。
施懷瑾嫌惡地瞥了眼梁晚月,樓裏出身就是伺候人的命,空有一副好皮囊。施圖南就是命好,有個可仰仗的外公,有個教養好的母親。說起她母親,施懷瑾就不無惡意地想,哼,有個家世好的母親又怎樣?不照樣被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