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麗江從彩雲之南回來有一段時間了，總是在一些不經意的時刻，那座沒有圍牆的古城，會從心中一閃而過——像一隻自由的鷗鳥掠過一片碧藍的天海，心中不動聲色的溫暖與感動，是冰層下的火山間或湧動，我可以是在做任何無關的事，在這座古城中感受到的某個細節卻猛地浮現，就像我們偶然傾聽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一樣的自然、奇怪和幸福。
那都是些怎樣的記憶呢？是穿城而過的雪山渠水，是青石路兩旁掛滿紅燈籠的店鋪，是轉過街角遇到的納西老人，是古老樂曲聲中的一片雲朵和微笑，是陽光下，天盡頭，那挺立的雪山，沒有風所以安靜的四方街上的闊葉樹，甚至可以是雲杉坪四周，圍著森林的草場。
在這樣的季節裏，我大概又會想起四方街上那青石鋪就的街道了。我那時心情自由得像一陣五月的和風，在這沒有城牆的古城裏遊走，那是一段寬容與思念並存的日子，我想我終於找到了夢想的蹤跡並耐心地等待這個蹤跡的到來。我的回憶如果灰暗，那是因為思念，假使燦爛，該是源於感念，我驚訝地發現，如果把愛與思念從這座城裏抽去，她會變得如此陌生和疏離。我寧願相信，原來愛與思念可以是這座城的靈魂，因為心靈的契合，得以讓我如此幸運地接觸。
一本旅遊畫冊說這古城是雲南之心，所以容易受傷，為了避免受傷，這茶馬石道上的小城，選擇了自己的生存哲學，退避與寬容，也正如此，它從未遭受大的浩劫。我想，這古城的平靜和安逸，也許得益於古城的來曆——有人說，麗江正是那些厭倦了疆場征戰的羌人尋到的桃花源，他們不喜歡爭鬥，轉而飛越心的圍城，尋求更為貼近自然的生活——一種對自由閑居的向往，這是典型的小人物生存之道，誰不是小人物呢？退而求其次了，卻就此找到了真正的生活。
從昆明返回家的列車上，我又想起離開古城前，獨坐橋邊酒吧的那一個下午，不去四方街購物，隻是透過小窗看那亙古不變的白雲蒼狗，還有浮雲下的玉龍雪山，真想就這樣一直坐下去，直到“天長地久”……
“麗江人可以擁有它一生一世，我隻能留在這裏一個下午，生活在那裏，多好！”吧台對麵的一個小夥子發出這樣的感慨，那天聽到這句話時，我以為生活是一個動詞，現在我終於明白，生活原來是一個名詞，明白了其中的區別。我想，如果我可以選擇，我也願意把這沒有圍牆的古城作為自己的故鄉。去過一些地方還是有好處的，至少在現實的生活中，還可以偶爾從一道縹緲的橋上信步蕩過去，然後告訴自己，生活原來可以是另一個樣子，可以在那些遙遠的地方，於是感到由衷的安慰。
人生除了講述，更多在於體驗，我可能終於無法講述記憶中古城的清朗與溫柔，那打動人而終究不能忘記的，都是一些關於個人的五光十色的情節，陽光照在臉上的記憶依然清晰，生活中的一些過程卻因為時光的流逝變得輕柔，相互滲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