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父母皆亡,還有一個同胞弟,名行雲,字天雕。弟兄二人遊蕩江湖,習學一身武藝,槍刀劍戟,縱跳等技無所不通。原籍金陵建康人也,後來遊蕩到鎮江府龍潭鎮上,與人家做了女婿,連弟天雕亦在那嶽家住著。那濮天鵬自幼在江湖上遊蕩慣了的,雖在嶽家,總是遊手好閑,不管正事。老嶽恐他習慣,他日難以過活,遂對他說道:“為人在世也須習個長久生意,乃終生活命之資。你這等好閑慣了,在我家是有現成飯吃有衣穿,倘他日自家過活,有何本事?我的女兒難道就跟著你忍饑受餓?我今把話說在前頭:須先掙得有百十兩銀子,替我女孩兒打些簪環首飾,做幾件粗細衣服,我方將女兒成就;不然那怕女兒長至三十歲,也祇好我老頭兒代你養活罷了。”那濮天鵬其年已二十三四歲的人,男女之欲早動,見他妻子已經長成人,明知老嶽家那裏圖他的百十兩銀子東西,是立逼他能掙錢而已。濮天鵬自說道:“我也學了一身拳棒,今聽得廣陵揚州地方繁華富貴甚多,明日且上揚州走走,以拳為業,一年半載也落他幾兩銀子。那時回來,叫老嶽看看我濮天鵬也非無能之人,又成就了夫妻,豈不是一舉而兩得。”算計已定,遂將自己衣服鋪蓋打起一個包袱,次日辭了老嶽,竟上揚州而來。
到了揚州,在小東門覓了一個飯店,歇下住了一日。次日早飯之後,走到教軍場中看了看,其地寬闊,遂在演武廳前擺下一個場子,在那裏賣拳,四麵圍了許多人來瞧看瞧看,俱說道:“這拳玩得甚好,非那長街耍拳可比。”怎見得?有幾句拳歌為證:
開門好打鐵門開,緊閉虎牢關抬腿;進步踢十懷抹眉,搏臉向陽勢金雞。獨立華山拳前出,勢如幸蛟龍出水來,躲避餓虎日下山。
濮天鵬在那裏玩拳之時,恰值華三千與人說話回來,也在那裏觀看。祇看見濮天鵬丈餘身軀,拳勢步步有力,暗道:“此人可稱為壯士了。”就急忙回至欒府,見欒鎰萬道:“大爺,適纔門下回來路過教場,看見一個賣拳之人,丈餘身軀,拳勢又好,有凜凜威風,看他拳棒不在餘謙之下。大爺如欲雪四望亭之恥,必在此人身上。大爺可速叫人請來商議。”欒鎰萬自從四望亭捉猴回家,無處不尋訪壯士,總未得其人。今知壯士就在咫尺,心中甚是歡喜。忙分付家人速到教場,將那賣拳大漢請來。
家人領大爺之命,不多一刻,將濮天鵬請來,進得客廳與欒鎰萬見禮;欒鎰萬也回了一禮,與濮天鵬一坐。欒鎰萬問道:“壯士上姓大名?那方人氏?有何本事?”濮天鵬道:“在下姓濮,名裏雲,字天鵬,係金陵建康人也,今寄居鎮江。馬上馬下縱躥登跳,無一不曉。”欒鎰萬道:“我有一事與你相商,不知你可肯否?”濮天鵬道。“大爺請道何事?”欒鎰萬道:“本城駱遊擊之家人餘謙,其人凶惡異常,我等往往受他淩辱,竟不能與之為敵。今請你來,若能打他一拳,我就謝銀一百二十兩,打他兩拳我謝銀二百四十兩。不限拳腳,越多越好,記清數目,打過之後到我府內來領。”濮天鵬聞得此言,心內暗自歡喜:我弄他一拳,這個老婆就到手了。遂滿心歡喜,即刻應承道:“非在下誇口,自己也玩了兩年,從未落人之下。但不知其人住居何處?在下就去會他。祇恐打得多了,大爺倘變前言,那時怎了?”欒鎰萬道:“放心,放心!你如打得他十拳,我足足謝你一千二百兩,分厘不少。”華三千道:“今已過午,不必去了。明日早到教場,仍以賣拳為名,餘謙是走慣那條路,他見玩拳棒者,再無不觀看的。我亦在旁站立,他走來時指示與你,你用語一鬥,他即來與你比較;你如比他高強,即是你該發財了。”於是,整備酒飯款待濮天鵬。此時天晚回寓。
第二日清早,濮天鵬又至欒府,相約了華三千同到教場,仍在昨日賣拳之所踏下場子,在那裏玩耍。今日與昨日不同,昨日不過是自家玩拳,走勢空拳,央人湊錢;今日是要與餘謙賭勝,他就不肯先用力氣,不過在那裏些微走兩個勢,出兩個空架子。正在那裏吆喝走勢,餘謙同兩個朋友閑遊來至教場。眾看的人一見餘謙,大聲叫道:“餘大叔,你來看看這位朋友的好拳棒!”那餘謙但聞那裏有個玩拳的,豈有不看之理?遂走至場中觀看。華三千使了個眼色與濮天鵬,那天鵬早已會意,知道餘謙到了,乃站住說道:“我聞得揚城乃大地方,內有幾位英雄,特來貴地會會他,怎樣三頭六臂的人物?今已來了三日,並無一人敢下來玩玩,竟是虛名,非實在也。”眾人回餘謙道:“餘大叔,你看他輕我們揚州,竟無人敢與他玩玩,餘大叔何不下去,我們大家也沾光沾光。”餘謙道:“江湖上玩拳棒者,皆是如此說法,倒莫怪他,由他去!”濮天鵬道:“我非那江湖上賣拳者可比,不是出口大言,誆人錢鈔,先把醜話說在頭裏:有真本事者,請來玩玩,若假狠虛名之輩,我小的是不讓人的。從來聽得說:當場不讓父,舉手豈容情!那時弄得歪盔斜甲,枉損了他素日之虛名,莫要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