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鮑金花回至自己房中,將手腕揉搓,手上疼痛不止。燈下看了一看,竟變了一片青紫紅腫,心中發怒,道:“這個畜生好不識抬舉!今不過與你比試玩耍,怎敢將姑娘打此一棍。明日他人聞知,豈不損了我之聲名。”恨道:“不免乘此無人知覺,奔前邊將這個畜生結果了性命,省得他傳言。”遂拿了兩口利刀,複奔前邊而來。
看官:這鮑金花自幼母親去世,跟隨父親過活,七八歲上就投師讀書,至十三四歲時,詩詞歌賦無所不通。因人大了,不便從師,就在家中習學女紅針鑿。他父親鮑老乃係江湖中有名水寇,天下來投奔他者多。凡來之人不是打死人的凶手,即是大案逃脫的強盜。進門之時,鮑自安就問他,會個什麼武藝?或雲槍、雲劍,都要當麵舞弄一番。鮑金花在旁,父親見有出奇者,即傳他。那人知道他是老爹的愛女,誰不奉承?個個傾心吐膽相授,因此鮑金花十八般武藝件件精通。今日若非酒醉,駱宏勳怎能輕取他之勝!他心中不肯服輸,特地前來。此一回來非比前番是含羞偷行,此刻是帶怒明走。駱宏勳尚在床邊坐著,祇聽得腳步聲音,又似婦女行走之態,非男子之腳步,心內猜疑,道:“難道是這個丫頭不服輸,又來比高低不成?”正在猜疑,祇聽房門一聲響亮,門閂兩段,鮑金花手持兩口明晃晃的刀,闖進門來,罵聲:“匹夫!怎敢傷吾!”舉刀分頂砍來。
幸而駱宏勳日間所佩之劍臨晚解放床頭,一見來勢凶惡,隨手掣劍遮架。駱宏勳跳到天井,一來一往,鬥夠多時。駱宏勳想:“怎麼我這等命苦至此,出門就有這些險阻!他今倘若傷我之命,則死非其所;我若傷他,明日怎見伊父?”祇見鮑金花一刀緊是一刀,駱宏勳祇架不還。自更餘鬥至三更天氣,駱宏勳又想道:“倘若廂房裏餘謙驚起,必來助我。那個冤家一怒,祇要殺人,那有容納之量!不免我往前院退之,或者女流不肯前去,也未可知。”且戰且避,退出兩重天井,到了日間飲酒內廳。鮑金花哪裏肯舍,仍追來相鬥。駱宏勳看見客廳西首有一風火牆頭不高,不免登房躲避,諒他必不能上高。遂退至牆邊,跳上屋上。鮑金花道:“匹夫!你會登高,諒姑娘不能登高!”也將金蓮一縱,上了房子賭鬥。駱宏勳跳在這廳房屋上,鮑金花隨在這廳房屋上;駱宏勳縱在那個房屋上,鮑金花也隨上那個屋上,計房屋也跳過了四五進,到了外邊群房。真個好一場大鬥,刀去劍來,互相隔架。有詩為證,詩曰:
刀劍寒風耀月光,二人賭鬥逞剛強。
宏勳存心惟招架,鮑女懷嗔下**。
且戰且避,駱宏勳低頭望下一觀,看見房後竟是空山。祇見山上茅草甚深,自想道:“待我竄在草內隱避,令他不見,他自然休歇。”遂將腳一縱,下得房來,且喜茅草雖深而稀,遂隱於其中。鮑金花纔待隨下,心內想道:“他隱於內,他能看見我,我卻看不見他,倘背後一劍砍來,豈不命喪他人之手?”說道:“暫饒你這匹夫一死!”見他從房上跳進裏邊去了,駱宏勳方步出草叢。道:“這是那裏說起!”欲待仍從原房上回去,又怕那個丫頭其心不休。約略天已三更餘,不若乘著這般月色,在此閑步,等至天明,速辭鮑老赴杭州為要。但不知此山是何名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