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裏來人,沒船也無法進瓊州,原本倒是可以將驛館的船暫時扣下來,隻等京裏來人,可如此一來,隻怕就打草驚蛇,令那些人警醒,事態就麻煩了,倒不如舍了驛館的船,爹你暗中去租下兩艘商船。”
“兩艘商船?哪能要這麼大的船?”
“以備不時之需罷。”
蘇老爹臉色更是凝重起來,看了蘇婉一眼:“你真不知究竟怎麼回事?”
“當然不清楚,這些都是相公叫我對爹說的,他隻說務必要做好這些,其餘也沒時間解釋。”
蘇老爹神色一凜,點頭道:“子恒還說了什麼?”
蘇婉點點頭,從袖中抽出一封書信,遞給他:“這是相公寫給廣州知州的,爹似乎與知州府有些關係,不知今兒夜裏,能否將書信親自交到廣州知州的手上?”
蘇老爹鄭重的接過書信,天一黑就出發去知州府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蘇婉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索性披了衣衫起床,劉媽放心不下,特意在外間守夜,聽到動靜立時驚醒,點了燈輕聲問:“夫人醒了?”
蘇婉低低“嗯”了一聲,隻聽得屏風後頭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沒一會兒,劉媽便端了燭燈進來,低聲道:“夫人可是睡不著?”
“什麼時辰了?”
“大概亥時三刻。”
“我爹還未回來?”
“老奴並無聽到院外有動靜,想是還未回來。”
蘇婉目光轉到半支著的窗外,怔了片刻,道:“院外月色不錯,劉媽陪我出去走走罷。”
劉媽心知她心煩意亂,倒也不多加勸阻,隻點頭道:“夜深露氣重,夫人稍等片刻,老奴去給您取件鬥篷來披上。”
寒露深重,夜涼如水,蘇婉看著自己的影子清晰的在腳下顯現,忽然覺得這夜色還真符合此刻的心境,她抬頭看著夜空中的姣姣明月,深深歎了口氣。
對月思人,她如今算是嚐到了牽腸掛肚的滋味,隻是不知道對方現在如何。
以前日日在一起,沒什麼可擔心的,便也不覺,如今才發現沒有聯係工具,當真是處處不便。
劉媽默默的跟在蘇婉身後,也沒說話,院內一陣幽靜,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緩緩傳來,劉媽抬頭道:“估摸著是外老太爺回來了。”
伴隨著劉媽的話剛落音,蘇老爹的身影便出現在蘇婉眼前,蘇老爹看到蘇婉,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反倒微微點了下頭,問:“在等我回來?”
蘇婉反問:“爹將信交到鄭大人手上了?”
“正是。”
“鄭大人如何反應?”
“他比較猶豫,說茲事體大,不敢妄作決定。”
“可是相公既然寫了書信來,定是有十足的把握,就算最後錯了,也是相公受處罰,鄭大人擔不了分毫幹係,反倒是萬一對了,因著鄭大人不配合工作,導致不可避免的損失,鄭大人卻是要負全責的。”
蘇老爹沉默了片刻,才道:“鄭大人跟前的師爺也是這麼說,鄭大人最後才同意的。”
蘇婉點頭,提著的心終於徹底放下來,她完成了宋子恒的囑托,如今隻看天意如何了,她想了想,倒:“爹叫人去城口守著,一旦有京裏的人過來,咱們也好及時聯係,免得耽誤了時間。”
“明兒一早我就派從京裏跟我來的家丁過去,他為人穩妥,可堪信任。”
蘇婉點點頭,放心下來,剛想叫蘇老爹早些休息,對方卻忽然問:“你老實說,女婿如今在瓊州是不是危機四伏?”
見蘇婉張嘴,蘇老爹又道:“你別塘塞我了,我都聽了鄭大人和師爺的商議,女婿在信裏竟是叫鄭大人加強海防,加大對碼頭的監管力度,萬不能放任何可疑的人或者貨物駛進瓊州,鄭大人當著我的麵承諾,明日起碼頭每日增派五隊人馬,每輛進出的船隻都會嚴查,包括驛館的船——如此防範嚴密,定不是小事了,婉婉,是不是瓊州將有動亂?”
“你別胡思亂想了,沒這般嚴重。”
蘇老爹仍放心不下來:“女婿在信裏說必要時封鎖海域,不許讓可疑人登陸廣州——難道不是防止有人造反嗎?”
“猜對了一半,其實不是造反,而是前朝餘孽,是叛軍。”蘇婉簡單的解釋道,“相公發現一座不起眼的村落後山藏著寶藏和兵器,已調查清楚是與叛軍有關,趁著叛軍結成氣候之前,想一舉將其端滅,送我們過來廣州,一是保險起見,二是相公的布置,還得有妥當之人替他完成才行。”
蘇老爹倒吸了一口氣,隻是瞧見蘇婉冷靜的眉眼,也強自淡定下來,低聲道:“若見了聖人親派的大人,咱們如何與他們搭上線?”
“請他們來此一敘,我有相公交代的書信。”蘇婉說著從袖中又取了一封信出來,遞給蘇老爹,“他們看過便知了。”
“女婿安排如此妥當,想來也不會出大事。”蘇老爹點點頭,不知是在安慰蘇婉,還是安慰自個兒。
聖人派來的人動作也十分迅速,蘇婉在廣州坐立不安的等了五六日,隊伍如約而至,比預計的還早了幾日,不過宋子恒寫的書信並無派上用場,因為聖人派來的是熟人。
“三皇子殿下,這邊請——”
鄭大人殷勤的嗓音,一入院便傳到了廳裏的蘇老爹耳裏,蘇老爹立時站起身,緊張的迎接出去,方踏出大廳,一行人已風塵仆仆的出現在他家院中,蘇老爹一眼便看到中間備受追捧的年輕人,鄭大人殷勤的態度,隻恨不得跪在地上讓其踩著走。
年輕人一抬頭,劍眉斜飛入鬢,精致的桃花眼衝淡了淩厲之氣,蘇老爹忍不住脫口而出:“於公子?!”
在屋裏頭聽著外邊動靜的蘇婉也是一愣,聖人竟然派了三皇子出來?難道京中局勢這麼快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