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鍾之後,王浩宇手下的官兵們全部到齊,包括他的親兵陳二狗,包括所有的隊官,排長,以及正副棚長,兩百號人,一個不缺。他們一個個緊握著手中的漢陽造步槍,整齊地排列在王浩宇的身邊,眼神中,流露出了一往無前的決心。
王浩宇的眼睛潤濕了,他沒有想到,自己的所有弟兄竟然會一個不落地來報道,而且,幾乎沒有猶豫過,本來他還以為,最起碼得一兩個時辰後,弟兄們才會全部到齊呢。他知道得很,這些弟兄中,有些是獨子,有些家中拖兒帶女的,還有一些,有老父老母需要瞻養,他們都有著自己的難處。所以,王浩宇認為,有一半人到此就已經相當不錯了,可是,來的不是一半,而是全部。
努力控製著自己那激動的心情,王浩宇清了清嗓子,用低沉的聲音說道:“弟兄們,相信你們也聽到了一些傳言。我身為管帶,本不應該去相信這些傳言,可是,我不能看著我們中國人的村落,在洋鬼子的槍炮下,一座座地化為廢墟,榮大人可能有自己的苦衷,不得不采取這樣一種戰法,可是,我身為中國軍人,對此卻不能不管不顧。僅僅這幾天來,就有三十多座村落毀於洋鬼子之手,死在洋鬼子手中的中國人,起碼也有千人之多。如果再讓洋鬼子這樣肆無忌憚地燒殺搶掠下去,他們必然更加囂張,更加視我中華為無物,而我們的老百姓,也就更要遭殃了。
所以,我做出了決定,既然榮大人對此無動於衷,那麼,就由我們這些軍人來懲罰洋鬼子的罪行吧。我知道,我手中隻有你們這些弟兄,以如此的兵力,去跟裝備精良的上萬洋鬼子大軍對抗,無異以以卵擊石,生還的可能性微乎其乎。可是,我不得不擊啊,我要讓洋鬼子知道,我們中國人,不是那麼好欺負的,也隻有讓洋鬼子心懷恐懼,不敢大肆燒殺,我們的老百姓才能少受點兒罪。
如此行動,肯定會被榮大人責罰,也有可能會受到朝廷的責罰,可是,我也顧不上這些了。大丈夫生於世,有所為有所不為,為了咱中華民族,咱這顆腦袋,就算送出去了,又有什麼關係呢?
但是,我不能讓兄弟們也跟著我去送死,因此,我在這裏再宣布一下,想退出來的,現在就可以提出。你們放心好了,誰也不會因此而輕視你們的。你們能夠自願站在這裏,就已經證明了,你們是真正的漢子,真正的中國人。”
兩百號人對視了一下,沒有一個移動腳步。靜等了好一會兒後,王浩宇這才無奈地說道:“看樣子,兄弟們是鐵了心要跟洋鬼子好好地打上一仗了。兄弟們如此支持在下,王某深感佩服,在這裏,王某先謝謝各位兄弟了。”
說完,顧不得自己身為管帶的身份,當著眾人的麵,王浩宇撲通一聲,直接跪了下來,朝著兄弟們恭恭敬敬地叩了三個頭,他知道得很,此去踏營,很有可能,這些兄弟們全都會折在那裏了。因此,受過一定教育的王浩宇雖然以前極其討厭下跪叩頭,可是,這三個頭,他卻叩得心甘情願,叩得地動山搖。
王浩宇這一下跪,可把那些士兵們嚇得,齊刷刷地跪了下來,大聲吼道:“誓死追隨大人。”聲音之大,直透雲霄,幸好,周圍就他們這一個營的部隊而已,要不然,想不引起他人的注意都難。當然,這聲音大得有點兒離譜,不遠處正在興高采烈燒村的那些狗雜種們,一個個手執武器,放下了手中拉著的豬啊牛啊什麼的,急急忙忙地跑出了村落,臥倒在地上,擺出了一付如臨大敵的樣子。看來,這些狗東西也並非如表麵上所呈現的那樣對清軍視而不見,他們在幹那種絕子絕孫的好事時,起碼有一半的注意力,是放在清軍身上的。直到確信清軍並沒有做出攻擊,這些個狗東西這才鬆了一口氣,再度拎著槍,去幹那些足以替他們的後世萬代在地獄裏麵預定所有床位的好事去了。估計,地獄裏麵房價騰貴,這些個狗雜種們的功勞是最大的吧,逼得大部分的中國人,隻能到天堂裏麵去過好日子了。
王浩宇心下裏一陣激蕩,他猛地站了起來,朝著兩百號兄弟們拱了拱手,再也不想顧忌什麼了,大聲說道:“兄弟們如此抬愛,王某人感激不盡。別的話,兄弟我就不再多說了,請大家立刻回去做好準備,隻要帶兩天的幹糧就行了,盡可能多帶彈藥,然後,好好地吃一頓,休息一下,今晚上出發,老子帶著你們開宰洋鬼子去。”
轟然應聲中,兩百個官兵井然有序地散去,紛紛做準備去了。看著士兵們遠去的身影,王浩宇心中一陣淒然,這些個士兵,包括自己在內,很有可能都見不到幾天後的太陽。其實,如果他安安穩穩地選擇等待著榮祿的命令,漠然地看著洋鬼子在遠處燒殺搶掠,那麼,他們活命的機會會更大。隻是,他的良心不允許自己這樣做,他的士兵們,也不允許自己這樣做。有所為有所不為,有時候,就算不知道是否對自己有利,就算是在很多聰明人看來是極其愚蠢的事情,但是,他們也必須去做,那怕他們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也在所不惜。畢竟,他們不是普通老百姓,他們是軍人。身為一個軍人,保家衛國,是他們的責任,他們不是到軍隊裏麵來升官發財的,他們是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