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人將此事稟告給耶布盧,耶布盧批改著奏折,桌上堆滿卷宗,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她喜歡,就隨她去吧。”
那侍衛吞了口唾沫:“木華姑娘說小福子死的不夠好看,親自鞭屍,還把他大卸八塊了……”
“唔,有膽色,不愧是一個奇女子。”耶布盧說道。
侍衛見耶布盧對木華非但沒有反感,反而更加有了興趣,頭不由冒了許多冷汗,他拱手告退,神色鬱鬱地出去了。
接著,一個瘦小宮女畢恭畢敬進來,謹小慎微地給耶布盧跪禮。耶布盧粗糙的手指握著毛筆頭也不抬:“什麼事?”
那瘦小宮女輕聲細語,悄悄和耶布盧說了什麼。
耶布盧忽然眉頭一緊,握著的筆忘了落下,一滴濃黑色的墨滴在了紙上,暈染出一灘抹不去的黑漬。他懊惱地將筆放下,揉了揉額心,失神道:“寡人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那瘦小宮女眼神犀利,一身機靈樣,馬上起身退開了。
耶布盧長吐一口氣,猛地眉毛一攏,將那髒了的紙狠狠揉成一團,仍在地上。時間久久過去,耶布盧托腮冥想著,最終掛起一絲苦笑,接著抄起一本奏折,翻閱起來。
翌日,耶布盧衣冠楚楚,照例來看望木華。木華尚在吃著早膳,一瞥見耶布盧的人影,眉毛一皺:“你不用上朝嗎?”
耶布盧微笑道:“我給了他們準假,今日休息。”
木華兀自嚼著飯菜,看也不看耶布盧,語氣頗為不善:“那個小福子冒犯了我,自己撞柱子死了,我讓人鞭屍,將他大卸八塊。”
耶布盧臉上沒有半點意外,點頭說:“他既然無禮,理應如此。”
木華拈起一塊桂花糕,手指頓了頓,仿佛隻是一瞬間的錯覺,又含入口中:“那石家姐妹我也讓人去警告了,給她們一點小教訓。”
耶布盧馬上道:“你要是不樂意見到她們,我不讓她們入宮便是。”
木華嘴角勾起一絲嘲諷:“你這個大王還挺有眼力價的,連我都差點被你感動了。”
耶布盧嚴肅道:“我答應過要對你好,照顧你一輩子的。”
木華冷笑了笑,不以為然道:“你縱然生得好,可我的心不在你身上,無論做多少都徒勞無功,何苦呢?噢,你這些日子每每送一堆酸詩,我看了牙齒連豆腐都咬不動。不知該說你有才華,還是故意來顯擺。我頭一次看到這些詩,麻溜溜的,雞皮疙瘩都出來了。要不是宮女們好說歹說,攔下我,我就直奔五台山了。”
耶布盧心一緊,急道:“你既然不喜,我以後不寫便是了,隻是千萬不要想不開。”
木華拍了拍手,將桂花糕的碎渣震到地下,一挑眉梢,顯得有幾分恃寵而驕。
耶布盧放柔聲音道:“我知你們燕國女子素愛打扮,正好現今有一批路過的貨商,我讓人給你添置胭脂水粉可好?你皮膚這樣嬌嫩,若配了顏色,定然越發嫵媚可人了。”
“盡油嘴滑舌哄我。”木華道。
耶布盧微笑道:“你嚐過我的舌頭嗎?知道是滑的。”
木華臉不紅心不跳,沉默不語,旋即哈哈大笑起來:“耶布盧,到底是你傻還是我傻,我說了,我對你不感興趣,你就不要糾纏於我了。還是說,你一味討好我,連一個國王的尊嚴都不要了嗎?”
耶布盧道:“隻要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辦到。”
木華嘲諷道:“你是希望我能成為的你皇後,母儀天下嗎?我告訴你:做不到。在我眼裏,你還是當初那個一無是處的乞丐,即便穿上金袍成了國王,也還是讓我看不起。”她高傲地仰起頭,直視耶布盧略帶痛惜和森冷的目光,感受到那耐心正一點一點磨損:“沒錯,我就是看不起你們這些個臭乞丐。”
耶布盧落難於燕國之時,以乞討為生,後來做了國王,不願再回到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對“乞丐”一類的詞極為敏感,南淼人也對這類詞諱莫如深,偏偏木華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耶布盧的底線。這段時日的無鬧耶布盧隻當是木華小姑娘的心性可以任性一碼,並無不可,因此沒有多做計較,可她現在越來越過分,踐踏嘲笑他的心意,還說這讓他心如刀割的話。
再好的耐心,也要被磨光,更何況是耶布盧這樣開闊的南淼人,說放手就放手。他們南淼男子漢,懂得見好就收,若對方實在太過分,他們絕不會過多糾纏。
耶布盧隱忍著一腔怒氣,澀聲道:“我對你這麼好,你明明都看到了!為什麼,還要這麼對我!你是不是還不切實際地幻想你那舜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