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到橋墩下時,我才發覺這處有一水道,僅容得一船駛入,護衛見是我,眼中緊張的神情才放了下來。
郡王的近衛前來問詢,我環顧四周,並沒有見到雲遊他們,問那人,他道:“雲公子他們正在船中同郡王議事。姑娘現在可能告訴小人,是如何逃出院落的?”
想到那人決絕奔出巷道,我鼻尖又是一酸,說起來也心有餘悸,“是你們中一位壯士將我救出,還未來得及道謝,他就……”
那侍衛沉默了一會兒,道:“姑娘不必自責,幹我們這行,本就如此……”
餘光見茹女和洪先生走了出來,雲遊倒著走出船艙,對麵是那小郡王。
我問道:“壯士說他乃西梁冬青人士。”
侍衛苦笑,“能如此說的,隻有魏搴了。他生於冬青,張在西梁,幼時同父母失散,後背郡王買去。他曾說,整個洪路都是西梁的……姑娘莫多想,我們聽了也就是笑笑,如今,他能再說就好了。”
我拍了拍麵前比我還高兩頭的侍衛,想安慰他,口中卻是一陣酸澀,魏搴說,中了烏骨,時日無多……
“他定不會出事的。”
我跑去雲遊那處,茹女見了,淚眼汪汪地跑來拉著我的手:“團長,你可有恙?方才見你沒下來,真是嚇死我了。”
我衝她笑了笑,茹女臉色瞬間一僵。看她這表情,恐怕我笑得比哭都難看吧。
小郡王立在船首,見我回來,笑道:“小王就說姑娘福大命大,那姑娘還怪我半晌。”
雲遊也扭頭看了我眼,眉首開朗,“還請郡王莫將她的話放在心上,她往日不是這般不懂事的。”
眼見雲遊要下船,我跟茹女也走了過去。
“雲兄!”
雲遊回首,小郡王眼中滿是期冀,“若雲兄同我共謀大計,定能創鼎盛盛世。”
這小郡王原來是想將雲遊納為幕僚,想著要推翻宋易邊和他三哥。問雲家私養子弟兵,莫不是看中了他的家族勢力?
此時雲遊已在橋墩站定,他仰頭望船首那略有大謀的西梁郡王,眼神沒有絲毫波動。
“盛世啊……”他笑歎,“郡王胸懷同遊非一道。遊,不求滿目盛,唯願一方安。”
——
小郡王派三名便裝侍衛送我三人出了這水鄉小鎮,他們雇了車馬將我們送回,在小鎮外折返回去。
我往那不遠處那蕭瑟樹形後,一片黛色,忽而升起莫名惆悵。
冬青啊冬青,離開前它罩著朦朧黛色,現在才知它在挽留。七師兄不願我再去看一眼它,看了恐怕會被仇恨占據吧。漣漣清河遠去,不知流向何方,我亦不知那決絕的壯士,現在何處,是否安好。
“你團長又在發楞了。”
“團長什麼時候跟個老太太一樣了。”
我犯了個白眼,這兩個沒心沒肺的家夥,走出小鎮就以為脫險了,一會兒就聊得嘻嘻哈哈的,全然將被人追殺的恐懼忘了去。
我這才離開了馬車口,擠坐在茹女身邊,撫著湯婆子問道:“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這孩子這麼有骨氣。”
“這叫有眼光。”
有眼光個怪!
我白了他一眼。雲遊和南宮越看上的那什麼一一姑娘,最後還不是入宮給南宮烏蘇那老頭子永妃去了。謀害皇帝的事兒也沒少幫忙,甚至還想拉攏南宮越,和她那姐姐一樣,無論外表還是心靈,一個比一個禍國。
我冷笑道:“你可知你那什麼一一有沒有姐妹?”
雲遊目光淡了淡,笑道:“我知她有,也知你沒有。怎的,若是覺得孤寂了,你拜我一拜,我雲家大公子給你當哥哥如何?”
“如何個怪!美得你,還想占我便宜。哎哎哎,別把話題岔開了。實話告訴你吧,你若是覺得自己眼光好,便去問問她姐姐露水是給誰幹活的。”
“這個我就不知了,但我知你現在並未給誰幹活。你看你,去幫扶先皇,先皇仙去;去幫扶七皇子,七皇子下落不明。我雲遊向來不怕這些鬼神,你這鎬京詩會的小神童,幫幫我如何?”
呃,他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雲遊看似無所謂,但心還是細的,他沒說我生在冬青,冬青門就沒了。
車夫一聲吆喝,車輪緩緩停住,我嬉笑著跳下馬車,回頭見雲遊也走了下來。
“微顏,慢些跑,小心將路跑跛了。”
“雲公子不嫌棄,我願將天上仙子拉下來,可是天仙兒說了,她不願意,哈哈哈!”
雲遊一臉溫柔地看著我越跑越遠,不疾不徐地走向碼頭,隻是常常嬉笑的茹女,雙眼中卻少了歡愉。
孤帆遠去,煙波一片空茫,夕陽緩緩而落,換做皎月白玉盤。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