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源起還水羽(九)(1 / 1)

“我……”我真想拿豆腐拍自己一腦門,在冬青用過紙,在白霧苑裏倒出是書畫,在鎬京,在皇宮,真是將當朝紙貴如油的民生情況給忘了,一個下層老百姓都辦不好,我還配做社會主義接班人嗎?

我靈機一動,暗自在袖子裏掐了自己一把,憋出點兒淚花,才訴道:“我……我本不住西區,我的爹娘,也不是我親爹娘……”

如果照這副堂姑娘的推論,此地能夠用得起紙的,也就隻有東邊這四家了。

“前一生,我本姓陸,爹爹叫我大丫。”我心底將自己起名水平唾棄了一把,繼續道:“我娘死得早,爹爹便來天青投奔葛氏,成了葛大老爺的門客,可葛大老爺待我爹以客。我爹隻一年便鬱鬱寡歡而終。葛大老爺可憐我,便讓我做葛家小少爺葛驚天的書童。他識十字,我識五字,他解全文,我……一知半解。後來跟著采買婆姨一道,路上被牙婆子拐了去,她將我送到山野裏,那戶人便是尚家,自他們來天青,怕我出逃,便終日將我關在院裏幫她倆做工。不就是等著到了年歲,將我拿去換彩禮嗎?我逃出來後,才知葛氏早已人去樓空。本想找個幹淨的地方先落腳,就翻院牆……到了這裏……”

不費我飽含深情地一番口舌,一側的祁隱約在低聲抽吸,而坐上副堂姑娘,卻風姿雅然地坐著,左手晶瑩透亮的冰花芙蓉白玉鐲在臂上摩挲,稀薄而線長的睫毛低垂,似是在想些什麼。

我見那兩人都沉默不語,才收了淚,止不住抽噎起來。回想剛才那番話,我還真有些佩服自己,若不是安排了尚家那兩口子,恐怕這個謊還圓不了。

再想看不起我和焦紅城的兵部尚書,曾惡語批我“口蜜腹劍”,如今,竟還有些道理?

那副堂姑娘看了我半晌,好似才記起我還跪著,放下了二郎腿將我拉在身旁。

“如此,你也是個可憐人。雖說我那拉家本就為護佑神女而生,各個身懷武藝,可這姑娘……”她頓了頓,輕歎道:“也沒幾年時間了。不如就將其放我身邊,待神女身旁需要個書童,再放你去,也算履行我那拉家使命。”

我忙不迭感謝,趁她不注意將手腕收了回來,婦人祁也是“麵”含笑容,真如同電視劇大結局的和睦場景。

沒想到,我竟在那拉家隻受了點兒皮肉之傷,就已打進敵人內部,這一切仿若夢境,甚至連沙林那弟弟口中的魔鬼訓練都沒經曆!

副堂不住那拉府,當夜就要從小門出去,我行李本是打好了的,在屋外站著透氣,我拿手冰著臉蛋,若再晚出來一時半會兒,這撒謊加緊張的顏色定然暴露無疑。

正午烈陽被一股陰雲籠罩,暗如黑夜,我放眼望那深不見底的叢林,不禁感歎,古代小區園林綠化建的真不錯。陣陣陰風吹來,嘶叫聲細不可聞。我拍了拍耳朵,爬在竹竿上細細聽,尖叫聲猛地大了一倍,一葉障目,我以為自己忽然掉入黑洞,尖叫著跑進屋內,身後的嘶吼如同洪水猛獸向我奔來,一開門連人都沒看清,那人卻一閃身,將我躲開,我腳勾門檻,重心不穩,一個狗吃屎伏倒在副堂的黑裙之下。

慘叫聲不絕於耳,兩人卻充耳不聞,臉上的笑意讓人看著更加恐怖。

副堂還對我笑著打趣,“果真不該待在此處。”

“姑娘講得對。這天恐是釀著大雨,副堂莫忘紙傘。”

副堂卻搖搖頭,道:“給車夫們備上蓑衣即可,這苑也不是很大,走幾步路就到了。”

正如這位美麗如水一般的副堂所說,我們的確隻走了“幾步”,直到我感覺腳下有些磨蹭得燙,才跟前麵走著得副堂姑娘說。

她站在一側,耐心地等。看我脫了靴,揉著腳底,忽然開口問道:“來天青多久了?”

我看著腳心的水泡,含糊道:“零零總總,十年以上。”

“覺著神女如何?”

謹言慎行!我腦中拉起警報,想了想道:“造福一方。至少天青人民,有口飯食。”

本以為自己的話算是中肯,誰知這位竟冷笑一聲道:“和他真像,一口官腔。”

聽她這話,看來我又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正緊張著,她卻又恢複成慵懶的模樣道:“這世上,又有幾人會想:神女將那麼寶貴的還水拿出來供養天青,會不會也有苦衷呢?”

我穿上鞋接話:“那麼那人必然會打消這念頭。”

副堂姑娘深深看了我一眼,連轉身都帶著非一般女子的從容。

她的聲很小,細若蚊蠅,卻被風吹入我的耳中:“若這世上沒有還水,也不需生生世世,如此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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