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止勉力騰出一隻手，往魚口中狠狠打了一拳，白鯧魚尾一擺，險險從我臉側擦去。
狂風卷來霍止的叫喊：“走啊！還做什麼傻！”
而那道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你走，他就得死。”
天空卷來烏雲，閃電霹靂。
“快走！”
“他會死！”
“快走啊！”
“你走，他死。”
臉頰淚水被風很快卷去，霍止隨著巨鯧沉入安詳的洱海，水花濺得有蒼山那樣高，迷了我的視野，我恍惚地倒下，止不住巨風帶起我的身體。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虛妄。
卻還是忍不住，淚眼迷離。
就像殺了人一樣痛苦，我最後沒能讓那道聲音停止對他的殺戮。這不是虛擬現實，這就是事實。
“……莊生，曉夢，迷蝴蝶。”我喃喃自語，煙雨大理，星河大月，燈火鎬京，我看著星空幻化為一片片海市蜃樓，忽然覺得，自己不就是空虛，空虛裏卻沒有自己。
我站在轉生涯邊，身後沒有萬鬼飄搖、百差巡守，更沒有那紫袍長發的魔王，和飛下的紅鳥。
我垂眼看著腳下一片火海，卻像是虛空中唯一的溫暖，何故消沉？
罷了，罷了，我縱身跳下……
裝在洗衣機裏的我，被一個勁兒搖啊搖~
我不耐煩地睜開眼，卻見雲遊一臉焦急，坐在我對麵，胳膊好疼！我一把甩開他的手，後蹭兩步，“你幹嘛？”
雲遊眉頭一鬆，展笑道：“終於醒了，還以為你被此處毒氣菇毒死了。嚇死我……”
環顧四周，林深蔭翳，我苦笑道：“這回輪到你來折磨我了？”
雲遊眼神忽然犀利，雙眼死死盯著我，沉聲問道：“你夢到了何物？”
“夢到了你啊！”我起身伸了個攔腰，這種幻夢，一定沒有如此容易破解，我定還在夢中，心累，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啊？
“這裏不是夢！”雲遊追上我，細細打量我的神情，分析道：“你定是夢到了何物，刺激你，否則也不會如此混淆是非。”
“……”
“哦，還有，你定沒有夢見我。”
“這不是夢見了嗎？”
雲遊不知何時站住了腳，在身後喊我：“你去何處？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我仔細思索半晌，道：“這一幕，不是隻有你嗎？”
“你這女人，是要，氣死我。”一道虛弱的聲音響起，我僵硬地轉過頭去，高草中，一人撐身而起，口角染了一大灘血，卻還自以為笑得瀟灑，“我就這般被你無視？”
我心中一揪，這家夥，吐血了都沒痛覺嗎？
他嘿嘿笑著借我的手撐起身，看樣子沒什麼大礙，方要放手，他卻忽然貼身而來，將我緊緊蜷在他的胸口，我掙紮，他卻沒有放手，反而更加用力。
“微顏，你入了我的黃粱夢，怎忍心走得如此堅決！你這狠心的女人，我不許你走！”
眼角瞥見側身避開我倆的雲遊，我又推他，可這禍害明明一副疲乏樣兒，手上的勁卻絲毫不減。
“你放開我！”我吼他，卻被他無視，隻得低聲在他耳旁威脅道：“還有人看著呢，你再破壞我名聲，我就學那些個貞潔烈婦，死給你看！”
霍止瞬時放開了我，可那雙大眼睛卻來來回回掃我全身，即便我躲在雲遊身影後偷瞄他，他也雙眸閃光，笑意甚濃。
這霍止，虧我在夢裏還誇了他一番。不過想來，夢裏的霍止，還真學了個八成像。
而我判斷錯了，原來這次的世界，是真實的。
我同雲遊、霍止那禍害，在神女宮七層的林子裏不知躺了多久，那毒氣蘑菇似是有使人至幻的效果，我們便又往大路那頭靠近了些走。
雲遊可以說是最先蘇醒的，他挑著眉驕傲地告訴我，“自蘇醒時，便覺是四周有所埋伏，果真樹下毒氣菇甚多，不過平常毒氣菇並不至幻，神女宮此處的毒菇怕是稀有品種。若非此時情況特殊，你們這睡勁兒，早就被巡視女官抓了去。”
可當我問他坐了什麼夢時，他的頭揚得更高了，輕哼一聲道：“我這般無欲無求，小小毒菇豈能困我？”
我沒有言語，他便低頭來看我，皺眉問道：“微顏，你為何笑得如此瘮人？”
“大燕重臣，南宮烏蘇眼前紅人，自然心眼甚多。莫小瞧了她。”霍止插話道。
在霍之麵前，雲遊又是一副人五人六的模樣，“多謝世子勸誡。”
明明說自己睡醒，卻又說自己沒睡，這隻野鶴必是夢見了初戀情人一一，不然就是我那可憐的茹女。我生雲遊的氣，可路上又十分無聊，無奈隻得去找霍止聊，這個話癆，一開聊便止不住嘴，誇誇其談，“本世子之夢，自然是滅掉大燕西梁，統一洪路，成就大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