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人鬥,其樂無窮。與天鬥,疲憊不堪。與命鬥,你隻能滿身是傷。——遲四海
慕容晟醒來時,發現自己已躺在正德殿的軟榻上。李德在一旁守著,要不是手邊還能摸到從剛才地宮裏拿出來的畫軸和玉笛。幾乎可以斷定適才發生的一切都隻是夢。
他搓搓自己的臉,覺得並無痛或不適。心想著,也許那什麼鬼手移容也隻是自己的幻想。想著心裏高興了一點,看了一眼李德,開口說:“李公公……”
他本想問父皇的情況如何。可是話剛一出聲,便先把自己嚇了,話也沒往下說。這不是自己的聲音,這是怎麼回事?
李德見他手捂著自己的嘴,驚慌失措地奔向銅鏡。輕微地歎了一口氣,因為慕容晟並不知道,他現在的模樣有多像那個她。
可是李德卻是十分清楚,他隻知道皇上忘不了她。可不料到,居然情深至此。為了太子要保命,要換臉。都費心去找一個跟她如此相像的人。換掉了那張酷似皇上的臉。現在的太子,眉眼口鼻都跟那女人一般無二。
慕容晟看見鏡中之人一身白衣,眉目似畫,衣炔飄飄,舉手間自有一股溫潤如玉的君子氣度。隻是可惜這鏡中少年眉頭緊皺,薄唇微抿。
他知道,現如今的容貌比起以前隻怕有過之而無不及。可無論如何都高興不起來。
因在昏迷之前清楚地記得,遲四海說過,這是父皇的意思。
如今看來,隻怕是為了掩人耳目保他性命。他敏感地意識到。自己以後的路隻怕會滿是荊棘。他害怕,不是因為他懦弱,而是深切地討厭這種被命運作弄的感覺。
李德說:“太子殿下,老奴深知你心中疑惑甚多。何不親自問問皇上?”
“如今是什麼時辰了?父皇可睡下了?”
“回殿下,剛敲過三更。皇上一直在等殿下蘇醒。因而還未就寢。”
慕容晟整理了自己的衣衫。大步走向寢殿。李德拿上畫軸和玉笛,緊隨其後。
寢殿的空氣裏飄滿了嗆人的藥味。慕容宇之身上插滿了金針,遲四海正扶他端坐著給他運功解毒。
那斯乖巧地立在一邊,神情專注。慕容晟見氣氛緊張,不便上前打擾,隻站在遲拓旁邊。遲拓見了他,先是稍有驚豔,隨即那抹招牌式的譏誚的笑又爬上嘴角。
慕容晟隻覺他在嘲笑自己,心裏覺得這個遲拓真是囂張,但是不知怎的,心裏卻不排斥。回瞪了他一眼。
李德在一旁看著這兩個孩子的神情。十分有趣。且不說遲拓這少年平日沉穩。隻說太子,小小的年紀便有如此城府,有著超出常人的心智,喜怒不形於色。成熟得有點過分。素日裏就連見他真正開心的一笑都未有過。
這兩人一起,居然如小孩子般互相鬥氣打趣。他覺得,這是好事。
鬥大的汗珠從慕容宇之頭上滾落。他的頭頂上不斷冒出熱氣,臉頰潮紅。臉上的表情很扭曲,似乎在經曆著什麼巨大的痛苦。
在他身後的遲四海表情則更加糾結,一張俊臉全皺在一起,臉色慘白。一番運氣過後,遲四海便撐不住重重往後麵跌去。看得在場的人均是一驚,遲拓即刻閃到他父親身邊扶起遲四海,往他嘴裏塞了一顆丹藥。眨眼的功夫,李德閃身而上,扶起了慕容宇之,並讓他坐好。
驚訝的隻有慕容晟,他呆若木雞愣著。他看不清遲拓的功夫也自然認了,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連李德也身懷絕技。
他想起在地宮裏,遲拓知道他身上沒功夫的驚異神情,想必自己的父皇慕容宇之也必定是一個高手,連他身邊的奴才都有如此高超的武藝。
為何就是獨獨瞞著他,而且為何不教授自己武藝,而讓他落到如今連防身的能力都沒有。宮裏的人果真個個都深不見底。
隻消片刻,遲四海便恢複精神。他對慕容宇之說:“這蠱果真稀奇,一時半刻我還解不了。可是至少我可以抑製它,阻止它在你體內日益吸掉你的精氣。加上金針過穴,不能保證短時間內讓你恢複如前。可是,至少可以讓你四肢能動。”
邊說邊用極快的手法,除去了慕容宇之身上各處金針。慕容宇之雙手已經可以動彈。
可是慕容宇之卻不以為意,他說:“你說的阻止它吸收我精氣的方法就是每日給我運功,好讓那蠱轉而吸你的精氣,是麼?你這人怎麼還是如此逞能。”
遲四海臉色尷尬。沒有再接話,退到了一邊。
慕容宇之看著慕容晟的新臉,臉上有欣喜,不舍,可惜,各種複雜的情緒。他淡淡地說:“你們都出去吧。我有話跟晟兒說。”
他話音未落,遲氏父子就沒了蹤影。李德則神色擔心地退到外麵。
寢殿又恢複了死寂。慕容晟永遠忘不了慕容宇之鄭重地跟他說著,那些會改變他命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