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便回去看看……”遲拓話剛離口，又被狼嚎聲蓋過。
寒煙在雪地裏矗立許久，一直望著雪狼神的方向。雪狼神的聲音不斷。一人一狼中間，隔著狂風、雪塵。遲拓在旁看著，如果除去眼前這些白霧般的屏障。他們的眼神定然是相交的。
“走吧！”
飛雪落在她長長的睫毛上，融化了，順著眼眶流下。她伸手抹了一把，下定決心一般，轉身離去。
就在她轉身的一瞬，不絕於耳的狼嚎聲，驟然停止。
耳邊隻餘下雪山上寂寥的風聲。
這樣心靈相通的默契，讓人在心中稱奇。寒煙沒有用輕功穿越飛雪，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著。兩人行走間，卻並不覺得環境有多惡劣。皚皚雪地之上，很快被走出了兩道腳印……
“就不想問問？”寒煙輕聲道。
“心中感覺奇怪，但更想聽你自己說。”遲拓輕笑著，望向並肩的她，寒冷之中，隻要雙手相接，心都是暖的。
於是，就在漫天飛舞的雪塵之中，寒煙清冷的嗓音，刺破了白霧，如同一枚尖銳的細針，刺到人心中。細針沒入遲拓心髒深處，雖然不痛。但心動之時，異常揪心。
“應該有人告訴過你，我是師傅從雪山深處撿回來的。就是在這兒，在雪狼冰宮。我自出生起，便被遺棄在這兒，直到師傅找到我。而師傅找到我的時候，我已經十一個月大。一個小嬰兒，無人照料，如何能在這樣的雪地裏存活。由此可見，當初把我留在這兒的人，想讓我死，可卻下不了手，隻好留我自生自滅……”
她說得很清淡，沒什麼情緒，這些情節，她自己在腦中回憶了千百遍，往事淡成風，可執念卻埋在心底。
“你或許會奇怪，一個小嬰兒，怎麼會記得。”寒煙歎息一聲，“是雪狼神。當時它正好是獸核進化的關鍵階段，又懷著身孕，被人獵殺，逃到了冰宮。然後產下狼崽。恰好聽到我因為饑餓在啼哭，它本想吃了我，補充體力，可它當時滿身傷痕，又剛生產，昏厥過去。狼崽們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隻懂得一個勁地擠到母親懷裏搶奶喝，或許是因為實在太餓，我竟然掙紮著滾了過去，跟著狼崽一道，搶著吃奶……”
“等到雪狼神醒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成了定局。或許是母性使然，或許狼本身就是一種很有愛，講義氣的物種。從此之後，雪狼神把我當成了自己的孩子。”說到這裏，寒煙似乎想起了當時的情景，嘴邊浮上一個蒼涼的笑，“沒想到吧，我竟是喝狼奶長大的。因為神獸之乳，我的智慧開化得很早，自然從那時起，我就開始有了記憶。身體也很強壯，師傅找到我的時候，我已經身披狼皮，跟著小狼，在雪地上肆意奔跑。”
“我現在都還能記得，師傅當時找到我時，那種悲憫、抱歉的眼神。他把我帶走的時候，狼群拚了命地攻擊師傅。可奈何，這世上，人類才是最殘忍的……是我自己要走，當明白了這點之後，狼群沉默著退去。或許是覺得我背叛了他們，或許想明白了，我始終是不同的……雪狼神的叫聲，響徹天地。師傅禦劍帶著我飛離了雪山群，還能聽到天空有狼嚎之聲……”
說話間，遲拓耳邊低低的回響著剛才的狼嚎，想必當時的情形，要慘烈悲哀得多。
寒煙沉浸在往事之中，整個人靜得像是一汪波瀾不驚的湖水。她轉首回望間，低聲說：“想起來，那些日子才是我最單純快樂的時候。有人傷我，眾狼會豁出命去，直至全部戰死。而現在……”
“現在你有我！”遲拓抓著她的手，立刻收緊。堅定地說：“隻要有我在，現在也沒人能傷你！”
聽她說話，那些場景曆曆在目，遲拓似乎能看到小時候的她，身披著狼皮，赤著腳，四肢著地奔跑的模樣。心酸不已。如鯁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