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答答的衣服掛在身上,少年坐在一家甜品靠窗的位置。在菜單上勾出選好的食物後,他悄悄把筆放入口袋,並從菜單背麵撕下幾頁用作備忘的白紙。
趁著服務員走後,少年抬頭看著大廳裏掛著的鍾,拿出筆在手背寫上“19:03,我失憶了,我要弄明白自己是誰。如果下次看到這行字感到懷疑的話,對比一下筆記。”
少年現在的思路很清晰,他明白他的記憶是從橋上開始的,他坐在橋上,然後落水,一直到現在來到甜品店。但是之前對於發生了什麼,卻一無所知。腦袋上時不時有刺痛傳來,後腦勺上一小塊頭發不見了,那裏有一道不小的傷疤,還沒有愈合。
他上岸後立刻摸了摸衣服的口袋,什麼都沒有。這個時候,他發現自己穿的是病號的衣服,這便證實了在來到橋上之前或許自己是在病房裏呆著。如果事情真的是這樣,對於自己獨身一人從病房來到橋上這個時間段卻完全沒有印象,這讓他感到心慌。
除了這些,他再也不能從自己身上獲取別的信息了。簽字筆黑色的墨芯在白紙上寫下“醫院”。
少年看著窗外絢麗的霓虹燈,以及路口穿行的車輛,不斷交替變換的紅綠燈,自嘲地笑笑。或許,自己現在的狀況和失憶有些不同,這比失憶更可怕。失憶是大腦把一段時間儲存的印象給刪除了,這並不影響之後的記憶,而他現在卻是沒有辦法繼續儲存記憶。
要弄清楚自己是誰,說的容易,可是卻毫無思路。他不可能再回到醫院,那裏的氛圍讓他極為不舒服。可是,接下來要何去何從?那麼大的一個國家,要怎麼樣獲取一個人的資料?
一個隻能擁有幾個小時記憶的人能做些什麼?每天必須不斷地用文字提醒自己,每天都必須重複經曆幾天前發生的事,每過幾個小時就必須重新接受自己失憶的事,回憶著痛苦。心中有個聲音發出小小的質疑,這樣的自己有辦法弄清楚所有的事情嗎?
服務員在少年桌上放上食物的瞬間,清脆的碰撞聲打斷他的思路,少年禮貌地道謝。就在他拿起刀叉享用盤中的美食時,隔壁凳子拖動的聲音響起,又一桌客人坐下來。
女孩的聲音傳來“這兩天收到的兩則新聞太鬧心了。一大波寄生潮還沒有解決,卻在這個節骨眼爆發什麼海嘯。現在不管南北的居民都往中部湧來,交通快要癱瘓了。”
另一個是安撫的聲音“昨天淩晨的時候不是還有好消息嗎?聽說疫苗已經在加緊研製中,或許再過兩三天我們就可以憑借居民證去注射了。隻是不知道軍隊能不能抵禦住今晚上的寄生潮……”
聲音越來越小,後麵再說些什麼少年已經不在意了。他往嘴裏塞進一大口牛肉後放下叉子。白紙上又多了幾個字“中部,寄生潮,海嘯,疫苗”
他並不明白這三個詞的含義,甚至於他感到很陌生,但是那凝重的語氣使他確定其中一定發生了什麼。
叉子在褐色的醬汁間攪拌,節奏很慢,不鏽鋼的叉子抬起又落下,醬汁粘稠地粘在叉子和盤子間。黑色的盤子,粗糙的隔熱材質,牛排上還冒著絲絲熱氣。金黃色的半生熟雞蛋,漂亮極了。
甜品店裏的客人進進出出。埋怨完之後,隔壁的情侶開始你儂我儂地甜言蜜語了。複古的時鍾掛在牆上,牆紙是溫暖的色調,畫上一道道的五線譜和一個個雀躍的音符,時間每過一秒鍾都發出輕微的聲響,在並不嘈雜的小空間裏打入有心人的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