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浩認得那家酒吧,但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帶著草草從那裏離開。印象裏,草草即使喝醉了也會留在家裏。
因為她說過:喝醉的女人在外麵容易出事。關浩知道,草草是那種非常謹慎非常小心活著的女人。她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我都活這麼大了,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媽怎麼辦?
但是,現在她公然醉倒在酒吧裏,是故意的?
關浩不希望草草是故意的。
當他再次結婚的時候,他甚至希望草草可以走出當年的陰影,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讓他好受一些。
兩年了,他一直以為草草是那種會過的很好的女人。
草草又令人羨慕的專業,有高學曆,又有吃苦的準備,關浩知道草草若是走向社會一定不會比自己差。這一次,他終於放手了。不知道草草的翅膀會飛到哪片天空?
在大北窯車站,他一眼就從人群中認出了草草。那個鬢發蓬鬆滿臉疲憊,眉頭緊蹙,無精打采的女人就是草草嗎?
她過的不好!
長久以來,關浩沉浸在一種自憐自艾的情緒中。他認為草草一定會在甩開他後過的更加燦爛輝煌,隻有他自己是真心的沉浸在往事裏無法自拔,隻有他自己才是那場傷害中受傷最深的人。在這樣的認知裏,關浩甚至有些怨恨草草。那種說不明道不白的怨恨,支撐著他從歐洲走回中國,成立新的家庭。他想證明,沒了鄧草草,自己仍然可以過的很好,自己仍然是那個鑲金鍍鑽的“精英人士”。鄧草草離開自己,是她自己的錯!
不錯,是鄧草草不給他機會,是鄧草草堅持要離開他,是鄧草草把孩子放回鄉下,是鄧草草挑起這一切的悲劇。而他關浩,則是悲劇的受害人!
但是,他看見草草站在擁擠的車站,滿麵塵霜的看著來往車輛。不是那分狼狽,而是那挺直的脊背顯現出的不放棄不屈服,打碎了他所有的心裏建設!
他不是唯一的受害者,他沒有理由把一切的悲劇都歸咎於草草!
在那一瞬間,關浩知道,草草還是那個他放不下的草草;他還是那個仰望著草草的男孩!
可是,是非已隨流年過。誰能把時光倒流,改變最初的最初?又或者即使回到最初,隻是一場徒勞的輪回。
草草默契的跳上他的車子,關浩以為回到了當年。可是反光鏡裏草草蒼白的臉色和閃爍的眼睛,告訴他過去不可能回來!關浩留下自己的名片,草草卻絕然的離開。
他始終找不到她,他始終沒有機會道歉!
關浩恨鄧草草,她怎麼會那麼無情,她怎麼會不聽他的解釋?難道草草就完全沒有責任嗎?她憑什麼一走了之,扔下他自己!
那天,關浩回國第一次掉淚——他隻想從頭再來!
草草還是他的寶貝,還是他發展的動力。
他們還可以攜手到老,一起在白發時回首往事。然後他們還會有一個孩子,一個象關博的孩子。跟著草草看書學故事,他們一家會四處旅遊,增長見聞。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關浩鼻子酸酸的,那些甘心的不甘的,混在在一起,澀澀的有些發苦。
伸出手,小心的抱起草草。
草草的身子還是那麼柔軟,在他懷裏還是那麼的契合。連眼睫毛都是那麼長,沒有短,也沒少!一切就好像什麼都沒有改變,草草還在他懷裏!
隻是,草草瘦了,明顯的瘦了。肌肉筋骨固然結實柔軟,但是瘦了就是瘦了。輕盈的體重,讓人心疼!
“草草,你住哪裏?”到了車上,關浩輕輕的搖著草草。
草草哼哼幾聲,“難受……”不再說話。
關浩無奈的搖搖頭。離婚前兩年,草草幾乎每天都要喝酒,開始還說:“自己喜歡喝。”後來連解釋也沒有了。關浩以為草草是真的喜歡喝,還笑話她。後來覺得一個女人酗酒,開始厭惡她。等到一切都結束了,他能冷靜的看過去了,才知道草草喝酒正是從他出軌後不久開始的。也許草草沒有證據,但是不等於草草沒有感覺。
女人怎麼可能喜歡喝酒?酗酒,是因為澆愁啊!
那麼現在呢?
關浩看著草草的臉龐,臉頰泛著淡紅色的酒暈,依舊細膩如瓷。
不知什麼時候,手指在上麵滑動,觸覺和過去一樣。關浩心神蕩漾,兩年了,夢裏百轉千回的,不就是這種感覺嗎?
探過身子,輕輕含住嫣紅的嘴唇,關浩忘了所有的一切。
他的草草,又回來了。
呃……
睡夢中的草草坦率的打了一個酒嗝,半睜開眼笑著說:“對不起啊,情婦不打嗝!”頭一歪,呼嚕一聲又睡著了。
情婦?好像兜頭一盆涼水,把關浩澆醒。
草草——做了——情婦——別人的!
關浩心裏五味雜陳,是他的錯,還是草草本質不良?這些年,她怎麼過的?
第一次,關浩開始麵對真相。事情和他想象的一點也不一樣,草草根本沒有走出來。
家裏肯定不能回,草草住哪裏也不知道,她的包空空如也,隻有幾張好心的調酒師給她找剩的錢,還有一串家門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