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還年輕的時候,常常會產生兩種錯覺,一是總覺得,明天,才是我改變這個世界的開始,二是總以為有個和自己情投意合的人活在這世界的某個角落裏,並且那個人也在等著自己!
我一直以為小白就是我要找的也一直等著我的那個人,那個和我情投意合的人。直到我無意中看到唐彪那具五大三粗的身軀赤裸裸地壓在同樣赤裸裸的小白白潔如玉的身體上時,駭然得不知所以,整個世界如同無聲碎裂的玻璃一樣一塊一塊的從天上往下掉,穿刺在我悲愴至極的靈魂和肉體上,割裂著我曾經堅定過的關於愛情的信仰和美好,然後血肉橫飛的將那些碎屑的靈魂殘片散在這個渾濁無奈的世界。
我決定出家了,不是離家出走,是遁隱空門,了卻紅塵,找個真正清靜的地方滌去在那濁世之中沾染的汙穢和胭脂味道。
小子,我告訴你,年華最好的時候我也曾想過,尋尋覓覓,終究會得,一人心,一人城,一同白首老不分。可世情多變,造化弄人,總有一天會有人讓你明白——紅塵多無奈!
我去了鴻靈寺,那是一座年代久遠的古刹,寺院不是很大,也沒什麼香客,大概是因為坐落得太過幽僻的緣故吧。寺院許多地方都能找到歲月斑駁的痕跡,如同一個曆經滄桑而內心安然的老人。滄桑?想起自己起伏多舛的命運,又何嚐不滄桑呢?
整個寺院裏加上方丈和我這個新入門的弟子,一共才五個人。住持師父法號雲慈,人如其名,慈眉善目,說起話來平緩有序,饒有蘊意。剛進寺院的那段時間,他一直在給我說故事,不過他說的不是那些大道得成的故事,而是一些瑣碎的平凡生活中發生在平凡人身上的平凡事,且每個故事之間好似毫無聯係。雖然我一直揣度不出師父他老人家所講的故事裏到底所要傳達給我的是什麼樣的智理,但每天他講我就聽,漸漸的,心裏那份一直以為無法釋然的傷痛和陰霾也淡然消卻,我想大概這就是師父說故事的真正用意吧。
大師兄疏相性情舒曠,樂觀豁達,總是掛著一幅笑臉,每次對著我那張苦大深仇的臉時,一定是很有意思的對照。二師兄疏業喜怒無常,陰晴反複,除了他自己大概沒幾人知道他何時歡喜何時憂。三師兄疏故,一個麵無表情,什麼時候看起來都淡然得如同秋水雲天一般靜謐的年輕人,年紀可能跟我差不多大。他的眼神,有著一種深不見底的沉著,卻又仿佛會說話一般在源源不斷的訴說著什麼,吸引著我心底尚未完全熄滅的最後那點好奇心,在那張沒有喜怒哀樂的麵容下似乎蘊含著一連串跌宕沉浮的纏綿故事。我以為我已經死心了,居然還是會對這樣一個人感興趣。
日子平淡而安寧,每天誦經念佛,打禪入定,漸漸整個人也平靜了下來,恩怨情仇似乎正在被慢慢掩去。
大師兄每次去鍾樓敲鍾都要叫上我,跟我說了不少二師兄和三師兄的事。他說二師兄塵緣未了,初入寺時就已是半癲半狂,紅塵孽事,紛紛何解,無論師父怎麼開導他終是難得解脫。而對於三師兄,大師兄說他是個很古怪的人,不怎麼跟人說話,你要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從不推辭別人的委托也從不請求別人為他做什麼。每月的望月之夜定請事外出,第二天才回來,每次回來身上都會散發一種很奇異的香味,要好幾天才會淡淡消去。
經大師兄一說,我才想起好幾次在寺院裏聞到的那種奇異的香味,卻總是找不到香味散發的源頭。居然是散發自一個男人,想想從一個男人身上散發出香味,多少覺得別扭。一開始我想是不是三師兄這人有什麼特別嗜好,入了空門也斷不盡凡身肉欲,二師兄不就是塵緣難了麼,所以三師兄他每月都會擇個良辰吉日到鎮子裏頭尋花問柳什麼的。後一想這跟他那身不著煙塵的氣度完全不匹配啊,而且即便是沾染了別人身上的粉塵煙香也不至於要許多天才會散去吧。我嚐試著跟三師兄走得近些,但他真的是個很難溝通的人,除了請他幫忙做事他會無聲允應這點非常可取之外跟他說話基本上都是在自個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