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的溫柔,美好了整個世界(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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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好了,從頭再來,一切都會更美好!

陳保才

那天我發了一條微博,“我夢見了一個死去的同鄉,他在浙江車禍身亡,我和他並不熟,我也不開車,可是,我卻夢到了他,這真是奇怪的事。”

因了這個憂傷而莫名的夢,我那天居然不想出門,因為我怕出現不好的事,何況,我之前也夢到過他,這就更奇怪了。

而且,夢到他我就想到你,因為你開車。

這麼多年,我一直覺得你開車不是很好的出路,但是,沒辦法,你這麼多年一直在開車,你說不開車做什麼呢?我有時想幫你找點事做,或者讓你學著做生意,但是我自己都不會做生意,我能幫你什麼呢。

每次你打電話來,總是從很遙遠的雲南,廣西,你在開車,我總不敢說太多,怕耽誤你開車,因為在我的思維裏,接電話是會影響注意力的。你說沒事。我也便自我安慰,應該沒事,因為,你技術好,你人好,心好,上天一定會眷顧你。

可是,去年夏天,你在揚州摔傷了,是從車頂摔下來的,我才知道,上天並沒因為你人好便照顧你,你還是受罪了。肋骨斷了五根,要動很大的手術,我沒能去看你,真對不住。那次,幫你和不想付醫藥費的汽車公司打官司,打贏了。休息好之後,你說得趕緊找點事做。於是,你第一次來到深圳,來看我。我很想讓你轉型——其實我也在從愛情專家轉做財經,於是便帶你去華強北看手機市場,看各種街邊的商鋪客店餐廳,帶你看各種商業模式,在東門的服裝市場和批發市場,我甚至幫你問過了好幾家童裝的進貨或加盟情況,我真的很想你做生意,但最後,你還是說,先看看再說吧。你回家了,我以為你會開餐廳或者做童裝,但你還是買了車。

所不同的是,這次,你是和別人合夥,買大貨車。要花幾十萬,你借了十多萬,我也沒幫上忙。雖然不希望你繼續開車,但已經買了,也隻能這樣了。

然後,生活依舊。我想一切都會很好吧,因為你水平高,因為老天已經讓你摔過一次,他應該不會再讓你受傷吧。但,沒想到,這一次的磨難更重。

那天,聽到你受傷的消息,我整個人都懵了,真擔心你出任何問題。弟弟說,你的夥伴已經當場身亡,你在急救。我便打電話給交警,趕緊問你是否有生命危險。當得知已經搶救後,便問有多嚴重。可是,交警也不清楚傷勢,於是,我又趕緊上網查醫院電話,打過去,問到你,護士說需要辦住院,多處負傷。可是,我們卻遠在千裏,就算以最快的速度過去,也不能立即就到。我去也要轉車,姐姐去更麻煩,從阜陽到合肥,轉飛機到昆明,再到富寧,上午出發,第二日淩晨四點才到,千山萬水,馬不停蹄。

終於到了,看到你脫離危險,心就放了。可是,雖然放心了,卻又開始為你揪心了:醫生診斷,你腦部淤血,胸部積水,肋骨,肩胛,脖子,好多處大傷,需要動五六個手術,手術費要十來萬……每做一個手術,你都疼痛煎熬,看著你遭罪,真讓人心裏看不下去。尤其像我這樣連摘除一個小囊腫都需要萬般勇氣的人,無法想象你的疼痛。但是,我們誰能幫到你呢?或許這就是人生,它注定要讓你受一次大罪,逃不過。

不過,有時候我也會想,要是你當初真的做了生意,是不是就能避免這次車禍。如果你不繼續開車,怎麼也不會有這樣的事情吧。但是,我們也依然心存感激,七八點是你開的,九點換成你的夥伴開,所以,坐在駕駛室裏的他先去了。你受傷,已是萬幸。所以,我們隻能感謝命運,感謝上天,他到底還在恩賜著你。

不過,我決定了,這次,無論如何再不能讓你沾車了。以後,無論什麼車你都不能開了。你要學會做生意,必須學會。因為,我這個書呆子都已經開始做生意了,隻要你想,隻要你肯,隻要你去做,便什麼時候都不晚,什麼都能做到。

這就是我寫給你的信,相信我,等你好了,從頭再來,一切都會更美好!

第二節 靈魂的光照

陳保才

我有過短暫的創業史,所以,我想談一談,企業家和文學家有什麼不同。或許其他作家有人談論過文學家和企業家的區別,但是,如果沒有創過業,談論便缺少了真實。

說到企業家,19世紀,法國哲學家薩伊在《政治經濟學概論》中曾對企業家這樣定義:“將所有生產資料集中在一起,並對他所利用的全部資本、所支付的工資價值、利息和租金,以及屬於他自己的利潤進行重新安排。”這個定義直到今天都還適用,但我覺得,如果將所有生產資料改為一點生產資料,也是成立的,因為企業家就是這樣一類人,哪怕隻有一點資金,一點原材料,哪怕沒有資金,沒有設備,沒有原材料,他們也依然能創造出利潤來。事實上,很多人白手起家的時候確實什麼都沒有,光憑一腔熱血,摸爬滾打,沒想到也就做成功了。

關於這一點,有一個關於鞋子推銷員的故事或許可以很好地說明情況,日本索尼公司的創始人盛田昭夫常喜歡用鞋子推銷員的故事講述企業家的發現和創造精神:兩個鞋子推銷員來到非洲一個未曾開發的小島,原始部落,他們發現那裏的人都不穿鞋,於是一個推銷員給總部發回了一封電報:此處沒有一個人穿鞋子,我們可以占領整個市場。請將所有的存貨統統全部都運過來。而另一個推銷員則向總部發了這樣一封電報:此處沒有一個人穿鞋子,沒有銷售可能。

這個故事很好地驗證了我之前說的那句話,就是哪怕沒有任何生機,企業家也能創造出需求和市場來。企業家是善於發現機會和創造需求的人,他們創造利潤,這是企業家不同的地方。而與此同時,作家在做什麼呢?如果一個作家到了那個非洲荒蕪小島,他首先會關注那裏的人們是否幸福,比如,他們的飲食習慣,他們吃什麼,他們的家庭狀況,是否接受現代文明,他們之間的人際關係怎樣,靠什麼來維持社會的和諧,他們之間是否有口口相傳的歌謠或象形文字,愛情在他們的部落裏是以什麼樣的方式進行。然後,當所有這些問題都弄得差不多後,作家會想,這樣的一些人,他們的生存狀況與他們的心靈發展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所以,這就是企業家與作家的典型區別,前者關注利潤,後者關注靈魂。

企業家是摧毀性地創造。他們破壞一切,但是同時也創造出利潤和價值。而作家是慰藉式的創造。不管怎樣,他們首先關注的是人。當作家看到一個人沒有鞋穿的時候,他首先湧入心靈的是,這個人多麼可憐,他會陷入一種悲天憫人的情緒之中,而企業家會立即想辦法,幫他們搞到鞋。前者的行動力堪稱一流,而後者的終極關懷則很難超越。

當文學家陷入思考與研究之中時,企業家早把鞋子賣給了部落裏的土著,然後文學家發現了這個情況,他會站出來指責企業家這樣做是赤裸裸的掠奪,這是文學家與企業家的終極區別,前者隻想給別人送來什麼,後者則隻想掏光你所有的錢包。

這樣的對比或許還很寬泛,不過,別急。作為一個創過業的人,我對文學家與企業家的差別,可能會對體悟得更為細膩。當我剛開始創業的時候,我想我要賺很多的錢,掌握自己的命運。然後,我奮鬥了大半年,但是,這種激情很快就會過去,每當我要陪客戶的時候,我總會陷入無聊,每當我和他們聊天喝茶吃飯談事的時候,我總是想著,他們其實也蠻可憐,我的思緒會陷入對人的終極關懷之中,我想他們是怎樣來到這樣一個地方,對於這樣拚命的賺錢,他們持何種態度。然後,我居然在那時那刻,就有要回到電腦前寫作的衝動。這樣的日子持續久了,我發現我的心靈越來越空泛,雖然我依然保持著閱讀,但我總覺得這樣下去好像失去了性靈,所以我更願意回到文字的空間,去享受那種閱讀的快樂與光芒之中。

而最為關鍵的是,在和他們的交往中,我總無法像一個商人一樣和他們談判。當寫好的合同數額被他們修改,當他們欠的餘款無法完全還上,我還深深地同情他們,甚至,當我要收回餘款時,我還不忍心開口。讓財務催了幾次沒有結果,我親自打了電話,但是,我感到很難為情。在我的心裏,到底是一個文學家的情懷在起著作用,開始我還不以為然,後來我遇到一個真正的企業家,她說,你就是一個文人,好好地寫東西吧,做企業這樣的事還是交給我們這些人。她的話徹底地點醒了我。不管我怎樣想超越自己,不管我怎樣想拚命做好,我在世人眼裏,依然是一個作家。他們不會把我當一個商人的,他們也不會真正地和我談合作,因為我骨子裏依然是一個作家。我非常不想要這樣的感覺,不想成為一個純粹的作家,我想既要創業,又要寫作,但我發現,那是做不到的。

歸根結底,我在骨子裏依然是一個文學家,這樣的人不適合創業。

寫到這,我忽然想起一個企業家的故事,據說,當代美國最富傳奇的企業家,工人出身的李·艾柯卡曾出任克萊斯勒汽車公司總裁,在危難之際,他隻身到憤怒的工人代表麵前,與要求加薪的群情激憤的工人們談判,當有人質問他,作為工人的後裔,你為什麼不能滿足我們要求多放幾個子兒?為何要如此刻薄?艾柯卡說:“我決定著你們的命運,我每小時17美元資助全公司所有的工人上班,但在每小時20美元時,我不會雇傭一個人。因此,你們最好達成一致意見。”這是一個企業家的決定:冷血,量化,而且,他能促進生產力的提高。但是,如果我碰到這樣的情況我會怎麼辦?我多半會把他們的要求全部滿足,然後,公司就此破產,這就是我會做的事。

所以,我還是老老實實地回到寫作上來。

第三節 留一城以終老

哪怕有小姑娘來靠攏,他也不要,因為覺得還要從新開始,得多少年才能擁有許多共同的記憶?

陳保才

LOFTER做過一個話題,留在一個城市終老,你會選哪個?

策劃語說,“如果腰纏大把的時間,讓你留在一個城市終老,你會選上海、香港、紐約,還是麗江、台北、清邁?說說你留下的原因。”

很遺憾,策劃人沒有將深圳列入備選終老城市,或許他覺得深圳不適合終老此生,或許他沒來過深圳,不管怎樣,終究是個遺憾。

我最初沒想過來深圳。人生的最初城市理想是上海,因為那裏有太多浪漫的狂想,從小時候的縫紉機自行車到大學時的文學教科書,幾乎都是和那個城市有關聯的。連想考研的學校都是華東師大,而大學時一個心儀的女生,也最終去了上海,更何況,那裏有張愛玲的蹤跡,譬如,當你坐著老式電車,在夜晚12點半從四川北路出發,到達常德路的時候,那就是張愛玲寫的“夜晚的電車”“鐺鐺聲”啊;當你從延安路出發,坐上一路公交車,它報的站居然就是美麗園,而美麗園是張愛玲和胡蘭成相遇的地方,更不用說那虹口的魯迅公園、魯迅故居了,所以,這麼文化的氣氛,以及那源遠流長的上海灘故事,很是抓我的心。

我卻最終來到了深圳。在我剛來的時候,我的心一直在望著上海,我期待我可以回去,但我卻一直留了下來。我在這裏生存,在這裏流浪,在這裏彷徨,也在這裏哭泣,這裏有我的迷惘,也有我的希望,就如《北京北京》裏唱的,真是生死糾纏,再難分割。

然後,我終於在這裏安了家,塵埃落定。有朋友是換城市如換內褲的人,我有時候也想像他一樣瀟灑,但遺憾,我太太是深圳人,她哪裏都不肯去。而我,也懶於奔波,所以,我們隻能留在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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