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的沈夫人一朝有孕,十月懷胎期滿,近日瓜熟蒂落,誕下一個女兒。
女兒而已。
江府的老太太心裏不太高興,但是也沒多說什麼,畢竟是第三代第一個孩子,就算不是心中默默期盼的嫡長孫,麵上還是掛了七分笑意。
沈思妍無力的躺在床上,鼻端縈繞著揮之不去的血腥氣味,耳邊人聲繁雜,她卻能從滿堂紛亂中,準確的捕捉到那一絲細細的嬰童哭聲。
那是她的女兒在哭。她想。
是因為知道這世上女子命苦,所以才一直哭個不停麼?沈思妍思緒有些恍惚,她太累了。
“不好了!孩子腿先出來了!”
“難產!難產!”
“保孩子!”
她可以理解江逸景的,沈思妍想,這是他期盼已久的第一個孩子,就連她自己也是這樣想著,無論如何,一定要保住孩子。
她一直都是最能理解江逸景的人。沈思妍又想,隻有這樣,她才能平穩做他最信任的那個妻,哪怕他娶了七八房美妾,每逢初一十五,還是歇在她身邊的。
他還讓她為他誕下第一個孩子……那些妾室,都是要喝避子湯的。
他對她還是不錯的。沈思妍想,這一瞬間她甚至有些得意起來,娘家的姐妹裏,她算是嫁的比較好的,江逸景高大英俊,待她也體貼,姐妹們說起來,都是帶點豔羨的。
隻可惜生的是個女兒……
嬰童幽幽的哭聲又飄進耳中,這孩子出生的時候受了辛苦,隻怕弱些,哭聲都有氣無力的。
雖然隻是個女孩,沈思妍還是有些心疼起來,想抱過孩子來看看,可是產房血腥,孩子早已經裹在繈褓裏抱了出去,產房裏隻有婢女和婆子們在忙碌,江逸景他們應該都在一牆之隔的外廳。
“保孩子!”想到江逸景,沈思妍耳邊,突然又像炸雷般響起這句話。
她閉上眼睛,眼角悄悄滑落一滴淚珠,沒進她被汗浸透的散亂頭發裏。
沈思妍坐月子的時候,江逸景來過一次,這個時候產房裏已經沒有什麼血腥味了,但是當時女子坐月子當月不許沐浴,沈思妍又是難產傷了身體,老太太吩咐需要更加嚴格的執行,以免留下什麼病痛。婢女們每日隻能打濕毛巾給她擦擦手臉,當時又正值6月初夏,可想而知房間裏的氣味不會太好聞。
江逸景的腳步在門口頓了頓,還是走了進去。
沈思妍並沒有躺著,她靠在床頭,眼神有些虛焦,由於不出門,她頭發沒有綰也沒有上妝,臉色帶些大病後的蒼白,整個人看起來還是很虛弱的樣子,聽見有人進來的聲音,她扭過頭去看。
“阿景,你來了!”看到江逸景,沈思妍眼中猛然亮了起來。
江逸景的目光在沈思妍臉上落了一下,很快移開了,他道:“你身體可好些了?”
“已經好多了。”沈思妍低聲道。
她是很秀氣的相貌,自來低聲說話的時候垂下長長的睫毛,別有一番我見猶憐的味道,江逸景是很喜歡的,隻可惜此時的沈思妍因為有孕長胖和久不下床,她的臉上甚至有些浮腫,實在讓人“憐”不起來。
“大姐兒的名字定了。”江逸景說,他沒看沈思妍,手指撥弄著房裏小圓桌上的鎏金刻花茶杯,幾個杯子都是深紫色,被暗黃的燈光這麼一打,居然煞是好看。
“大姐兒?”沈思妍愣了一下,好久才意識到江逸景口中的大姐兒是她新生的女兒,說起來這段時間她從未見過這孩子,婆婆發話說她生孩子傷了身子,讓她好好養著,別煩心孩子的事情,府裏奶娘都請了好幾個,不會虧著孩子的。
“大姐兒叫什麼?”沈思妍問。
“是父親取的名。”江逸景依然在看那茶杯:“叫做遇染。”
“江遇染。”沈思妍低聲念了一遍,問道:“ 染色的染?”
“嗯。”江逸景應了一聲。
沈思妍覺得這名字聽起來有些怪怪的,但她隻是笑道:“公公取的,自然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