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紮蘭屯這幾日,天氣情況異常惡劣,原計劃到南木鄂倫春民族鄉采風以及到雅魯河漂流,這些活動都無法正常進行,到成吉思汗鎮的那天下午,天才開始放晴。站在金長城前空曠的公路上,望著逐漸晴朗起來的天空,心中充滿莫名的感動。
吉普車在軟泥的道路上艱難前行,我們被晃動得胃裏的食物直往上泛,但遊興依然很高,路邊茂密的森林吸引了我們的視線,那是大片的、無邊無際的原始森林,它們黑森森地茂盛著,古來如此。從資料上看,從1946年到1955年,柴河地區基本無人定居,為鄂倫春、鄂溫克族獵民的狩獵區,1956年籌建柴河經營局,人煙逐漸開始稠密,柴河鎮先後是柴河經營管理局、柴河工委、柴河地區管理委員會所在地,1984年9月27日建立柴河鎮,到2002年末,全鎮總人口為7998人。
柴河鎮的夜晚寧靜、幽深,天比別的地方要黑得更徹底,那一夜,滿天的星鬥把我給迷住了。星星多得數不清,一直蔓延到天際邊緣。星星就在頭頂離我們很近的地方,伸手即可觸摸到。四周的空氣像無邊的海綿,吸吮著汁液一般的黑暗,隻有像柴河鎮那樣黑暗的天空,才能襯托出星星如銀器一般的明亮光澤。
在星空下,我旋轉自己的身體,牛仔褲在黑暗中發出沙沙的摩擦聲,隨後我聽到來自天外的奇異聲響,那是天使的歌聲,是重重疊疊的和聲,是金屬與金屬輕輕碰撞後發出的“叮”的一聲響。那是奇異的自然界的演奏,星空後麵,仿佛隱藏著一個巨大的、肉眼看不見的舞台,隻有在寂靜無聲的柴河鎮,才能偷聽到星星與星星的對話。
柴河鎮的白天與夜晚,分別屬於勇猛的吉普車和柔美的星空,這兩樣東西就像男人和女人那樣,對比強烈。
第38節 冷豔紮蘭
紮蘭屯的天氣變化莫測,我們到達的第一天就遇上了在北京從未見過的、突然而至的暴雨。這可能是草原地區氣候的特點吧,暴雨說來就來,沒有一點預兆,暴雨就如一塊巨大的板磚,在人們頭頂憑空橫拍下來。
我們坐在麵包車內,看車窗的玻璃被厚厚的雨水蒙住,除了雨什麼也看不見。汽車盲目地在雨簾中穿行,路都仿佛被雨水堵死了,前方灰茫茫一片。在雨中行車的經曆真的使人絕望,原先想好的一切都被現實擊得粉碎,我們哪兒都不能去,隻有回到賓館耐心等待。
雨一直下,我坐在賓館的圈椅上發呆。拿出紙筆來,很想在小圓茶幾上寫點什麼。我開始寫那篇小說的開頭,一句一句寫下去,很順利,那些句子好像原先就等在那裏,隻等我的到來。我忘記了窗外雨的存在,開始進入到故事的意境中,不知身在何處。
很恍惚地走進吊橋公園,身體一下子被濃鬱的綠包圍起來,蒸騰的、濕漉漉的綠意進入我的身體,我看見透明的綠色血管裏淌著微藍的血。我覺得身體開始變薄,背上長出蟬翼般的薄翅,極想飛。
紮蘭屯的那片天然園林,去粉飾,無雕琢,遍地都是茂盛的、濃綠欲我身後是一望無盡的大草原和點點羊群。這張照片是紮蘭屯市的攝影師張莉女士為我拍攝的。滴的植物。雨的氣味、青草的氣味與長長的在空中舞動的發絲的氣味攪拌在一起,我的長發上沾滿清香的淚滴。
我自由呼吸著自由的空氣,我用手撫摸著樹木的虯枝,揪一片草片,拾起半片帶水的落葉,赤腳走在鬆軟的野草上,感覺稚嫩的草尖觸摸到腳心的酥軟滋味。天空晴朗,剛剛鋪天蓋地、如厚厚棉絮般的浮雲,不知躲到什麼地方去了,天空如水洗過一般,幹淨,透明,藍得誘人。紮蘭的美,美在自然,就像一個漫不經心的冷豔美人,隨處揮灑著自己的美,自己卻渾然不覺。
我繼續往前走著,感到眩暈和微醉。我知道,自己就要走到綠的深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