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電子寵物不過是電腦上的那些電子遊戲的一個變種,並不是什麼新鮮玩意兒。過不了多久,這種東西肯定就白送都沒人要了。如果你送我一台,倒找我錢我都不要,明擺著嘛,我得付出時間和精力,讓那麼一個巴掌大的小東西把我指揮得團團轉,那東西拆開來之後不過是幾塊芯片,你對著那幾塊幹巴巴的芯片撒嬌、發嗲、表達愛心,事後想想會覺得很難為情,還不如在家裏養兩隻漂亮點的耗子(有人管那叫金絲熊),沒事喂點兒剩飯什麼的,它吃飽了喝足了還會伸出小爪子來向你揮手致意。
學生更不應該讓他們玩電子寵物這種東西,有一個笑話說某教師對她班裏的小學生說:“同學們,今天下午放學回家你們可以看到日全食。”同學們立刻異口同聲地問:“老師,是幾頻道呀?”真正的天空在他們眼裏仿佛已經不存在了,他們看電視,玩電腦,用“中華學習機”,打“步步高”無繩電話,你再塞給他一電子寵物,有一天他會不會戴著他那小博士眼鏡蹺起一根纖細的蘭花指,指著路邊的一隻大蘆花雞問你:“咿,那是什麼東西?”
我那位朋友“販雞”的故事以失敗而告終,他家鄉的人一邊玩“拱豬”一邊對他販來的這堆東西百思不得其解,他們說:“要這玩意兒幹什麼?我們連真雞還養不過來呢!”
第95節 起名
我常坐在慢吞吞的公共汽車上觀賞沿路的店名,雖然那裏麵很有一些是相當惡俗的名字,比如說“春香食品店”、“迎春飯館”之類的,但也有不少很有意思的店名,比如說我常經過的一家美容美發小店,不知為何起了個“瞬美”的名字,看那家店生意慘淡的樣子,我認為那是活該,本來嘛,“瞬美”、“瞬美”,誰願意花了錢陪了半天時間好容易做了個波濤起伏的“大波浪”,一出門轉瞬之間就沒了呢?還有一家叫“桃太郎”的飯館,怎麼念怎麼讓人覺著別扭,後來沒多久“桃太郎”果然就被“淘汰”啦。
店名我還是喜歡老實樸實那種,一五一十的,有什麼說什麼。“王記河南燴麵”、“骨頭莊”、“八大碗”,這些名字都沒什麼花招,卻很招人喜歡。有一家涮肉店叫“金元寶”,把中間那個“元”字設計成一個大火鍋的形狀,讓人看看好像是一個張開血盆大口準備吃金子的黑店,路人經過皆繞道走。
還有許多大腦袋小身子的店,名目起得大得嚇人,動輒“宇宙”、“天地”,實則一張桌子三把椅子,別說宇宙了,就是三個胖子都擠不進去。我還見過隻有一把椅子的小理發店也敢叫“東方巴黎”,隻有一排平房的旅店卻叫“大上海”,店名起得大一些店主心裏一定有些滿足,不然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喜歡起名不副實的名字呢。
起名是一種創造,因此許多人愛好此道。小說作者是最能滿足此欲望的一路人,因為小說裏的人物都是有名有姓的。我就有一個賬本似的小本子,上麵密密麻麻記滿了“黑名單”,這些人名橫七豎八地寫在一起本身就暗藏著故事。我不讚成名字隻不過是一個符號的說法,名字本身是有生命的。小時候看科幻小說,據說到了未來社會人就沒有名字了,人一生下來就被冠以一個身份證號,比如說0566789,你從生下來一直到死就是這一串枯燥無味的數字,不知道要不要貼在背上,要是貼在背上的話人和機器就沒什麼兩樣了。
漢字雖說有成千上萬,但能挑出來做名字的其實並不算多。我們鄰居家的老教授給他剛出生的小孫子起名字,他戴著眼鏡翻了兩遍辭海也沒能挑出一個滿意的字來,最後長歎一聲,說道:“唉,還是先叫大虎子吧。”
第96節 請客
我們要請客的事情很多,結婚要請客,升職要請客,漲工資要請客,獲獎要請客,生小孩要請客,總之一切上得了台麵的事情都是值得請一請的。
北京的交通極為不便,出租車倒是好“打”,就是路上堵車堵得厲害,遇到高峰時間坐車還不如走著快。可惜我家住在靠近西山一處很遠的地方,無論去哪裏,走是走不到的。所以每逢有朋友請客吃飯,我非提前兩三個小時出門不可,為吃一頓飯起碼得花上五六個鍾頭,有時想想覺得很不值。但有些飯是非吃不可的,不吃很容易得罪人。
有時候朋友打來電話,說“好久不見,一塊聚聚聊聊嘛”。你會以為這是一次輕鬆之極的會麵,於是你就去了,坐在飯店裏伸長脖子等待你認識的那位朋友來,可是他像準備上轎的新娘那樣遲遲不肯露麵,你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一次一次地抬起手腕來看表,又坐下站起來反複折騰幾次,這時候,你的那位要請客的朋友這才“對不起,塞車塞車”口中念念有詞地走了進來。這時候,等在四周的人聚攏過來,你這才發現原來他請的那一大桌人裏有一多半都是你不認識的。這是最令人尷尬的一種聚會,誰都不知道誰的底細,彬彬有禮,互致名片,可還是記不住到底誰是誰,就隻好禮貌地笑著,小口吃菜,每一道菜都隻是蜻蜓點水似的比劃一下。這種飯局一般來說是吃不飽的,吃飯隻不過是裝樣子,是一種生活化了的做戲。酒是一定要勸的,一桌人吃飯,如果不勸酒,飯桌上就會顯得啞然無聲,毫無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