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領導藝術(1 / 3)

公司的氣氛突然緊張起來,因為朱仁義隱隱約約透出風來,他準備拿下南水中學,一旦成功,會帶國際教育一些優秀的同事過去。雖然大家對此事將信將疑,但朱總也不把話挑明。但越是朦朦朧朧,雲山霧罩,大家越是傾向於相信。朱總老宣傳幹掉新東方走向道瓊斯,上市溝通會都開了好幾期,大家反而都不信,因為神馬都是浮雲。

伍老師悄悄問我:“柴主任,我們真的要和南水合並啊?”我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幹笑著。伍老師又說:“明白了。主任,我一定好好工作,今晚你在家嗎?我去你家坐坐。”

杜老師悄悄對我說:“柴頭,你是我兄弟,我孩子讀初中了,一個人在內地沒人帶啊,他爺爺剛死了,到仙水來又沒有戶口入不了學。我天天教別人的孩子,把青春獻給了教育,結果我的孩子變得沒人教了啊!”杜老師一抹眼淚,接著說:“種田的沒飯吃,織布的沒衣穿。如果真的可以進南水,我有了編製就有了戶口,有了本地戶口,孩子就可以過來上學了。柴頭,跟朱哥美言幾句啊!”

我喝了一口水,堆起滿臉微笑,說道:“嗯,好好工作。”

關老師在廁所邊假裝邂逅我,說:“我們老無所依的教育民工是不是熬到頭了,是不是春天要到了?是不是要落實民辦教師政策了?柴主任,你看我每天工作都是最積極的,每個月都是優秀職工。去南水,帶上我吧——我給你熏了十斤臘肉。”

不一會兒,牛老師、馬老師、朱老師、楊老師陸陸續續都來了,連主管閱覽室多年的苟老師都來打探消息。有慷慨激昂的,有痛哭流涕的,有恍然大悟的,有神神秘秘的,有帶著追悼會的表情痛述革命家史的,有搭著我的肩膀大講同誌感情的。雖然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斷背山,但我真不是“同誌”。

我筋疲力盡地堆著笑容對他們說道:“嗯,好好工作。”領導太難當了,這麼多人要送禮,這麼低俗,但是我喜歡啊!

快下班時,尤曉萌衝進辦公室,用手指輕輕戳著我的肋骨,說:“喂,他們老在說編製什麼的,編製到底是什麼東西啊?”我咳嗽了兩聲,快過年了,天氣真冷。

下班時,除了我和尤曉萌,當然還有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文老師,沒一個人走,都在主動加班。我覺得朱哥手段確實高明,他的公司總是活力四射。前一段時間他宣傳評估不過關就開除,於是員工們加班了;現在他宣傳公司發展了有入編的機會,於是員工們又加班了。他控製著他的地盤,俯瞰著手下的這群猴子,他一定發現了什麼規則,所以成了老板。比如他發現他的手下永遠都在恐懼和貪婪,因此這群人隻能是勤勞的底層、他人的基石。這樣下去,很快,我們公司加班會變成常態,不加班會變成變態,然後再找幾個柴米一樣的無恥文人吹一吹,寫一寫,就變成了積極向上的企業文化。

範行長臉上沒有任何笑容,哪怕我們拿了兩條黃鶴樓1916——中國的極品香煙,露出禮品袋,放在桌子上,他仍然看都沒看一眼。

範行長說:“朱老板,你不用這麼客氣,東西我是不會要的。子曰,非禮勿言,非禮勿動。我是個死板的人,就喜歡看點儒家的書,真不會變通。再說不是兄弟不幫你,政策是死的,現在對商業貸款確實抓得很嚴,你們公司達不到貸款資質,我真的無能為力。”

朱哥說:“範行長再想想辦法,我們要發展,是離不開你們的幫助的。”

範行長睜著威嚴的眼睛,說:“你們也來了三四次了,情我領了,但東西你拿回去吧,改天我請你們吃個飯。”

朱哥說:“哎,行長,我們貸款也不是很多,對仙水銀行來說,根本不算什麼。隻要我拿下了那塊地,我馬上還款,一定不形成壞賬。”

範行長歎息道:“子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小朱啊,前兩天河窗市建行的行長剛進去,你忍心看我也進去嗎?”

朱哥笑笑,說:“範行長,我就是蘭村人,不是幹一票就走的。我的公司雖小,但發展迅速,我們不是皮包公司,你隻要給我們一些陽光,我們一定長得跟蘭村的花兒一樣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