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定微微挑眉,“照著大嫂的意思,這門婚事還是可以做的。”
宋安然說道:“這門婚事能不能做,我不能給四弟答案,得四弟自己拿主意。說完了侯府二房的情況,我們再說說蔣菀兒。拋開蔣菀兒的出身和家世,蔣菀兒堪稱良配。
她聰明,做事有分寸,知道進退,雖說也有貪慕虛榮的一麵,但是懂得克製,並不會招人厭煩。
而且她已經做好了和你相處的心理準備,知道自己要嫁的人是什麼樣子,不會出現驚恐不安,將你趕出臥房的情況。
同時她也做好了準備,如果能嫁給你,就要和你好好相處,接受你的一切,無論是優點還是缺點。
當然,這些都是我從她的話裏麵判斷出來的,她不一定能做到。但是她至少有這個決心,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也會努力去爭取。”
顏定笑了起來,牽扯到臉上的傷疤,讓他的笑容也變得恐怖。顏宓說道:“家世不好,但是人不錯。這還真是難選。”
宋安然說道:“四弟家世好,但是世人都說你人不好,也挺難的。”
顏定哈哈大笑起來,“大嫂說的沒錯,我這情況的確有點尷尬。其實我不想娶妻。”
宋安然挑眉,不過不覺得意外。
顏定繼續說道:“可是老太太和父親都希望我能娶妻生子,留下自己的血脈。我以前想著,要不挑選兩個順眼的丫鬟給我生兒子。
可是府中的丫鬟,要麼避我如蛇蠍,要麼就是別有用心。這麼多年,就沒有一個讓我看順眼的。倒是大嫂身邊的幾個丫鬟都不錯,可惜她們不屬於我。
前些年,還到鄉下相看過一些農家女。哎,那種體驗真實一言難盡。她們明明怕我怕得要死,偏偏還要往我身邊湊的樣子,我看著就厭煩。
有人說,相處久了就不怕了,可是我不樂意相處。我的時間憑什麼要浪費在一個怕我的人身上,就為了讓她不怕我?
這麼多年折騰下來,我就定了一個目標,如果真要娶妻,那就娶一個真心想嫁我,而且不怕我的人。貌似希望就在大嫂這裏。”
宋安然有些驚奇地盯著顏定。顏定是從哪裏看出希望在她這裏的?雖說蔣菀兒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不代表蔣菀兒心裏麵就真的不怕啊。
宋安然好想對顏定說:你喜歡就好。
可是她不能這麼說,顏定是顏宓的弟弟,宋安然是做大嫂的,無論如何都希望顏定能夠慎重,不要對蔣菀兒還有侯府二房抱有太大的希望。
宋安然含蓄地將自己的意思告訴了顏定。
顏定笑了起來,“不瞞大嫂,這麼多年,侯府二房是第一個讓我燃起希望的。”
宋安然嘴角抽抽,“那你打算和侯府二房接觸?”
“此事還需要征求一下父親和老太太的意思。”顏定一本正經地說道。
宋安然揉揉眉心,說道:“有了結果後勤告訴我一聲,我也好通知侯府那邊。”
“大嫂似乎一點都不奇怪我的決定?”顏定好奇地問道。
宋安然抿唇一笑,“我不是不好奇。事情就是成與不成兩個結果。無論你是選擇拒絕,還是選擇進一步接觸,我都能夠理解。”
大家都老大不小了,著急婚事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當然,這話宋安然不會說出來。
顏定說道:“同大嫂說話,還是很愉快的。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到大嫂跟前請教。”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著顏定,說道:“我就一內宅婦人,知道的有限,而且都著眼於小處。你來找我請教,隻會耽誤你的時間。其實你有任何想法,任何問題,都可以找你大哥請教。你大哥很關心你。”
顏定嘲諷一笑,“我大哥隻會板著臉訓斥人。我又不是成心找虐,才不樂意找他請教。”
宋安然嘴角抽抽,貌似顏宓在別人麵前,總是一副高冷的模樣,難怪大家都覺著顏宓很難相處。就連顏定也不例外。
宋安然很直接地對顏定說道:“平日裏沒事就別來找我,小事也別來找我。除非是大事,比如婚喪嫁娶生孩子之類的事情,你可以來找我。”
這回換做這顏定一臉驚奇地看著宋安然。沒想到宋安然說話這麼直接,一點都不含蓄。
宋安然挑眉,男女相處,尤其是大嫂同小叔子之間相處,自然要多加忌諱。否則一不小心就會傳出叔嫂之間的閑話,到時候宋安然就是有十張嘴都說不清楚。
顏定笑道:“大嫂的意思我明白了。大嫂放心,我做事有分寸,沒大事我也不好意思來找大嫂。”
宋安然點點頭,這還差不多。
顏定起身告辭,宋安然又突然叫住他,“霍大夫這個人,你知道的吧。醫毒雙絕。要不要讓霍大夫替你檢查一下,說不定他有辦法修複你臉上的疤痕。”
顏定愣住,眼神也瞬間冷了下來。
宋安然被顏定的眼神驚了一跳。不過宋安然又說道:“這隻是我的一個建議,聽不聽在於你。能夠讓身體情況好一點,總比現在要強。”
顏定嘴角裂開,笑容卻沒有到達眼底。“大嫂果然關心我。”
宋安然平靜地說道:“我知道你心裏頭有想法,也不樂意讓人提起你身上的缺陷。但是如果有機會修補缺陷,讓你變得和正常人一樣,你真要放棄嗎?說不定霍大夫真的有辦法修補好你的臉頰,還有你的腿。到時候就算做不了文官,你至少可以去軍營奮鬥個前程出來。”
顏定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宋安然,“大嫂真的這麼想?”
“我隻是在盡到自己的責任。我作為你的大嫂,既然知道霍大夫本事不凡,我就應該引薦給你。至於接受還是拒絕,則是你的事情。總之,我隻做我該做的事情。”
宋安然的神情很坦蕩,她不怕別人疑心她包藏禍心。
顏定盯著宋安然,問道:“大嫂是不是覺著我是個負擔?”
宋安然嘲諷一笑,“以國公府的財力,就是再多十個你,也不會成為負擔。”
顏定哈哈大笑起來,笑的眼淚都出來了。他擦拭眼角,然後對宋安然說道:“是我自視甚高,還真將自己當盤菜了。大嫂說的對,再多十個我,無非就是多點花銷而已。
以我們國公府的財力,自然不成問題。如此說來,大嫂的提議果然是在為我著想。之前我還疑心大嫂在算計我,是我小人之心,還請大嫂見諒。”
“你疑心我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我不介意。不過我還是要說明,我對你沒有包藏禍心,我僅僅隻是在盡責。”宋安然一本正經地說道。
她才不會告訴顏定,他的臉有多嚇人。但凡有一分希望,都不應該放棄。
顏定衝宋安然說道:“霍大夫真有大嫂說的那麼好?”
宋安然鄭重其事地對顏定說道:“曾經有個人中毒昏迷,霍大夫替那人解毒,結果那人醒來後眼睛失明。
毒藥很霸道,屬性不明,失明的原因也不清楚,但是霍大夫並沒有放棄。霍大夫花了幾個月的時間鑽研毒藥,終於找出了複明的辦法。最後成功讓那人複明。
我可以這樣告訴你,霍大夫的醫術不一定是最高的,但是論鑽研醫術,這世上應該沒有人能比得上霍大夫。
趁著霍大夫現在精力旺盛,你若是想治好自己的腿和臉,就趕緊去找霍大夫幫你檢查。說不定過幾個月就會有好消息傳來。”
顏定心頭驚疑不定。霍大夫這人,因為給永和帝解毒療傷,而名聲大噪。但是他究竟有多大本事,大家卻眾說紛紜。有人說霍大夫運氣好,撿漏。有人說霍大夫的醫術全靠一張嘴忽悠,否則當年他也不會被開除太醫院。當然也有人認為霍大夫是有真才實學的。
顏定對霍大夫沒有了解,也沒想過找霍大夫治臉治腿。宋安然猛地提起霍大夫可能有辦法修補他臉上的傷疤,顏定心裏頭有五分懷疑。
顏定突然感覺臉上的疤很痛。一到陰雨天氣,他臉上的疤和腿上的傷就會痛起來。
因為臉上的疤很痛,顏定的臉都扭曲起來,顯得越發的猙獰可怖,可止小兒啼哭。就連鎮定如宋安然,也被顏定那恐怖扭曲的表情給驚了一跳。
說實話,無論哪個女人嫁給顏定,都需要一顆強大的心髒,視恐怖如無物,才有可能同顏定好好相處。
顏定摸著自己臉上的疤,自嘲一笑,“嚇著大嫂了。今天會下雨。因為每次下雨之前,我臉都會痛。”
宋安然點頭,表示理解。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要緊嗎?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看一看。”
顏定搖頭,“我都習慣了。”
一聲習慣,道出了許多的苦澀酸痛。宋安然有些同情顏定,不過她知道顏定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所以宋安然沒有流露出絲毫的同情意味。她就以對待普通人的態度,來對待顏定。
宋安然的態度,讓顏定很受用。
顏定討厭從別人眼裏看到同情和憐憫。旁人有什麼資格來同情他,他臉上的疤和腿上的傷,同那些人沒有一文錢的關係。
顏定捂著臉上疤痕,對宋安然說道:“多謝大嫂替我考慮。不過此事我需要考慮一下。”
“那是當然。畢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沒有希望也就不會失望。我也隻是說霍大夫有可能有辦法,不代表霍大夫一定就有辦法。此事同你休戚相關,你的確應該好好考慮清楚。”
宋安然附和顏定的話,表示顏定慎重的態度是對的,就應該如此。
顏定咧嘴一笑,“大嫂做事說話,總是這麼一板一眼的嗎?”
宋安然哼了一聲,“我是你的大嫂,在你們麵前,自然要嚴肅認真,一板一眼才能彰顯出我作為的大嫂的威嚴。”
顏定被宋安然這個解釋給逗笑了。
宋安然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還真像那麼回事。顏定也沒揭穿宋安然,宋安然這個態度挺好的。太過小心翼翼,他還不習慣。
顏定抱拳,告辭離去。宋安然說了聲慢走,目送顏定離開。
顏宓擔心顏定的情況,幫網回到國公府,沒急著去見宋安然,反倒是先去見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