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然輕聲一笑,“李大人先別急著跟我叫苦。你和我叫苦可沒有,我又管不了你的差事。李大人還是先和我說說具體的事情吧。”
李大人連連點頭。先是端起茶杯往嘴裏猛灌,喝完了兩杯茶,擦擦嘴角,李大人不好意思的對宋安然笑笑。
李大人說道:“本官實在是口幹,有失禮的地方還請夫人見諒。”
宋安然搖頭,說道:“李大人不必同我客氣。現在李大人可以說正事了嗎?”
“可以,當然可以。”
李大人在宋安然麵前坐下,急切地說道:“夫人也知道,最近陛下的脾氣不太好,讓我們錦衣衛抓了不少人。如今詔獄都快住滿了。
以前四品以上的官員,就能單獨住一間牢房。現在隻有三品以上的官員才有分到一間單獨的牢房。再這麼下去,本官擔心遲早要出亂子的。
一百多個官員被關在詔獄,這可怎麼得了啊。現如今,本官已經成為文武大臣的眼中釘肉中刺,本官實在是想不出辦法化解,隻能求到夫人跟前。”
宋安然問道:“詔獄裏的情況,你有和陛下提起過嗎?”
李大人連連搖頭,“自從八皇子過世,陛下的脾氣就變了。本官現在可沒膽子到陛下跟前訴苦。本官擔心訴苦的話剛剛出口,陛下就會下令取我的項上人頭。”
宋安然瞥了眼李大人,身為錦衣衛指揮使,這麼怕死真的好嗎?
李大人一臉膽戰心驚的模樣,他是真的怕,都快怕死了。
宋安然問道:“你在錦衣衛的屬下,沒有好的建議嗎?”
李大人搖頭,“那些混蛋出的主意,沒一個靠譜的。還是夫人的主意最周正。”
李大人眼巴巴的看著宋安然,指望著宋安然能夠給他指明一條道路。
宋安然挑眉一笑,“李大人真的希望本夫人給你出謀劃策?”
李大人點頭,“本官就盼著夫人給我指點迷津,讓我度過這次危機。”
宋安然說道:“李大人想要度過這次危機,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問問李大人,你覺著這次朝臣和陛下之間的較量,最終贏的人會是誰?”
李大人被宋安然問住了。李大人摸摸自己的頭,想了又想,說道:“這個問題本官看不透。看上去朝臣們來勢洶洶,可是陛下畢竟是天子。天子一怒,伏屍百萬,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陛下真要下了決心,朝臣們可不是陛下的對手。反過來說,陛下未必有這樣的決心。沒了朝臣,朝廷就沒辦法運轉,朝廷不能運轉,地方官府就得抓瞎。
從朝堂到地方一亂,緊接著就是天下大亂。陛下身為天子,肯定不願意看到天下大亂。或許為了大局考慮,最終陛下會妥協。
反正,以本官看來,什麼可能都有。朝臣未必頂得住陛下的壓力,陛下也未必就頂得住朝臣的壓力。端看誰能堅持到最後,誰更在乎這個天下。”
宋安然笑了起來,“李大人的分析很有道理,朝臣可能是贏家,陛下也有可能是贏家。在結果不明的情況下,似乎李大人怎麼做都是錯,怎麼做都討不到好處。
萬一你按照陛下的要求對那些大人用刑,結果贏的卻是朝臣這一方,屆時李大人就會是陛下扔出來的替死鬼,用來平息朝臣們的怒火。
反過來李大人肯照顧那些關在詔獄裏的大人,萬一最後贏的人是陛下,陛下追查此事,屆時李大人還是逃不了一個死字。”
“夫人說得太對了,本官就是發愁這件事情。現在不管站哪一邊都是個死字。本官實在是無法可想,隻好求到夫人這裏。還請夫人指點迷津。”
宋安然輕聲一笑,“李大人,想要解決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你隻需要問自己一個問題,你究竟是誰的人?你心裏頭最關心的是什麼?”
李大人毫不猶豫的說道:“本官當然是陛下的人。夫人的意思,是讓本官按照陛下的吩咐辦事?”
宋安然笑而不語。
李大人愣住,“莫非本官說的不對?”
宋安然搖搖頭,說道:“李大人還沒回答我,你心裏頭最關心的是什麼。”
李大人有些發懵,想了想,猶豫著說道:“本官心裏頭最關心的自然就是前程和性命。”
宋安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這才慢條斯理地說道:“如果李大人要的是前程和性命,那事情就簡單多了。李大人什麼都不用做,我保證李大人能夠平安無事。”
李大人一臉懵逼,他覺著自己腦子不夠用,不明白宋安然話中的意思。
李大人一臉誠懇地說道:“還請夫人明言,本官愚鈍,本官實在是不明白夫人的言下之意”
宋安然輕聲一笑,問道:“陛下是不是讓你嚴加拷問那些抓起來的官員?”
李大人連連點頭。
宋安然接著問道:“朝臣們是不是對你虎視眈眈,隻要錦衣衛敢動刑,朝臣肯定會找機會弄死你?”
李大人再次點頭。他現在就被元康帝和朝臣兩麵夾擊,日子過得苦不堪言。
宋安然用手蘸了茶水,邊說邊在桌麵上寫下一個字,“李大人想要解決這個問題,最好的辦法莫過於一個‘拖’字訣。李大人一直拖著,拖到事情有了結果再做決定,這樣就可以避開最大的風險,丟命。”
李大人看著桌麵上的‘拖’字,問道:“夫人,本官該怎麼拖下去。
宋安然嘲諷一笑,”李大人身為錦衣衛指揮使,我就不信李大人不知道怎麼要怎麼拖延上峰。以你們錦衣衛的手段,李大人肯定有的是辦法。“”
李大人盯著宋安然,表情若有所思。
剛才他有些懵,沒反應過來這個‘拖’子訣的妙處。這會被宋安然點醒,李大人突然意識到,宋安然出的這個主意,簡直是絕妙。
就如宋安然所說,一個衙門想要拖著事情不給辦,有的是辦法。誰來催促都沒有。就連皇帝來催促,李大人也有辦法敷衍過去。
想要平安度過這次危機,關鍵還是在一個‘拖’字上麵。怎麼拖,如何拖,這都是有講究的。不能用簡單粗暴的辦法,得耍點心眼,讓別人明知道你是在拖,卻又對你無可奈何。
李大人拍著手大笑起來,對宋安然說道:“我就知道夫人肯定有辦法解決我的難題。一個‘拖’字,道出事情的精髓。夫人大才,本官佩服不已。”
宋安安似笑非笑地看著李大人,“李大人不必謝本夫人。這個辦法靠你自己,遲早也能想到。”
“不不不,本官是真心感謝夫人。要不是夫人點撥本官,本官現在還是一頭霧水。”
李大人起身對宋安然鄭重道謝。
宋安然理所當然地受了李大人的禮。
李大人說道:“夫人見諒,衙門事情太多,太著急,本官就先走一步。改日本官再給夫人送上一份重禮。”
宋安然說道:“不用給本夫人送禮,隻要李大人能保住自己的官職,就是對本夫人最大的謝意。”
李大人表情嚴肅地說道:“夫人說的是。夫人放心,這次本官一定能夠順利度過這次危機。”
李大人急匆匆的走了,他趕著回去同屬下一起商量對策,要找到一個萬無一失的辦法將事情拖延下去。
白一和喜秋她們從門外走進來,問道:“夫人,你讓李大人拖下去,真的有用嗎?”
宋安然笑了起來,說道:“‘拖’字訣,可是官場上的不傳之秘。李大人如果能夠領會其中的精髓,一定能夠順利度過這次危機。”
喜秋笑道:“李大人這是將夫人當做了軍師,一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就來找夫人。”
宋安然挑眉,說道:“我花費那麼多銀錢,好不容易將李大人扶持到現在這個位置,自然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在這個位置上被人幹掉。
李大人資質的確一般,不過就是因為他資質一般,本夫人才願意投資他。真要換個聰明絕頂的人,早就翻臉不認人,將本夫人丟在了腦後。說不定還會倒打一把。”
喜秋點頭,說道:“夫人說的對。這麼說起來,李大人還是有可取之處。”
宋安然說道:“李大人當然有可取之處。最難能可貴的就是,關鍵時刻他絕不會自作聰明耍花腔。你們等著吧,要不了就能看到李大人一次精彩的表演。”
正如宋安然所說,李大人為了將事情拖延下去,也是煞費苦心。他集思廣益,終於想出一個絕妙的點子。
三日後,天幹物燥,位於京城郊外的官倉突然起火。同一天晚上,貴裏巷數家大戶遭遇了竊賊。有一個竊賊甚至喪心病狂的在大戶家裏放火殺人。
此事驚動錦衣衛,錦衣衛全體出動,緝拿凶手。
一時間京城街麵上風聲鶴唳,老百姓一見到錦衣衛就全都躲了起來。錦衣衛的名聲再一次被刷新,當然錦衣衛的名聲都是臭名。
李大人親自指揮案件的偵查,放火燒官倉這可是大案啊,等同於造反。雖然官倉裏麵糧食不多,可是這件事情的性質實在是太惡劣了,絕對要追查到底。
更別說貴裏巷,那可是貴人住的地方。竊賊膽大包天,竟然敢到貴裏巷偷竊,還敢殺人放火。如果不抓到這些竊賊,那就是錦衣衛的失職。
李大人以前所未有的責任心,投入了案件的調查之中。至於那些被抓起來的官員,幹脆丟在詔獄裏麵,暫時不用去理會。
李大人就用這樣一種方式,以一種負責任的態度,暫時脫離了是非圈。
私下裏,李大人偷偷鬆了一口氣。再次感謝宋安然的提點,讓他能夠躲過這次危機。
至於放火燒官倉,還有盜竊大戶人家這類事情,對錦衣衛來說隻是小菜一碟。
李大人私下裏鬆口氣的同時,也在盼著事情早點過去。元康帝和朝臣們互鬥,遲早要有一個結果。不能一直這麼鬥下去。
真要一直鬥下去,這個天下遲早要生亂。
元康帝咬著牙不妥協,朝臣們更不會妥協。
元康帝都已經舉起了屠刀,而且還是無差別攻擊,這個時候誰要是妥協,就等於將自己的性命交給了元康帝,等著元康帝隨時來收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