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十一年的春天姍姍來遲,一直到三月,京城的百姓才脫下厚厚的冬裝,換上輕薄的春裝。
千裏之外的兩湖,早已經是一片綠意盎然。
平郡王隨軍做了小半年的監軍,日子過得苦不堪言。住得差一點,吃得差一點,他都忍了。唯獨不能忍受的,就是被顏宓限製了自由。就連他給朝中的奏章,也必須先由顏宓身邊的文士潤筆,然後交由他抄寫一遍。
否則,他一個字都別想送回京城。
這樣的日子,平郡王已經過夠了。
平郡王要反抗,要找顏宓理論。他是監軍,還是皇子,顏宓沒有權利,更沒有資格限製他的自由。
可是顏宓一直避而不見,將平郡王當做了空氣。
一開始,平郡王還勸自己忍耐,一定有機會抓住顏宓的把柄。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平郡王逐漸意識到,南府軍早就被顏宓打造得跟鐵通一樣。
軍中百戶以上的將領,全是顏宓的心腹嫡係,難怪顏宓對南府軍的掌控如此變態。
平郡王就想不明白,顏宓哪裏來的本事,怎麼就能夠收服這麼多兵痞將領?而且這些人還全當顏宓是神,顏宓的命令,他們絕對不會打半絲折扣。
平郡王哪裏會知道,這麼多年,顏宓空閑時間幾乎都泡在了郊外山莊,培養了一批又一批的將領骨幹。
這些從顏家武學堂出來的兵,天然就親近顏家,聽從顏宓的吩咐。有了這些骨幹,顏宓要掌控一個軍,簡直是易如反掌。
平郡王不知道這些內情,但是他知道,他繼續留在南府軍,留在顏宓眼皮子底下,不僅什麼事情都做不了,甚至連京城那邊的利益也會丟失。
所以平郡王想要找到顏宓,想和顏宓進行一次談判。
平郡王衝身後的兵將怒道:“去告訴顏宓,本王要見他。如果他繼續避而不見,那就別怪本王不顧念兩家的交情。逼急了本王,本王鋌而走險,本王就不信,他顏宓還敢將本王殺了不成。”
兵將沒有理會平郡王,更不會給平郡王任何回應。
不過平郡王說的每一句話,兵將都會一字不漏的告訴顏宓。
平郡王耐心地等待著,顏宓不可能一直不見他。或許這次就是機會。
等到了晚上,月上中天的時候,顏宓果然派人來請平郡王到簽押房說話。
平郡王冷哼一聲,他以為顏宓有多硬氣,不過如此而已。
平郡王讓人在前麵帶路,他昂著頭,一副牛逼轟轟的模樣跟在後麵。
平郡王早就計劃好了,今天一定要殺殺顏宓的威風,讓顏宓知道皇室成員,不會如軟柿子一樣被他捏圓搓扁。=
顏宓見到平郡王,語氣客氣地說道:“王爺請坐。”
平郡王愣了一下,想象中顏宓凶神惡煞的情況並沒有出現。
不過平郡王轉眼就調整好了,不客氣地坐在顏宓的對麵。
接著有小廝給平郡王上茶,顏宓招呼平郡王喝茶。
平郡王盯著茶杯,沒動。
顏宓笑了笑,說道:“王爺放心,這茶沒毒。”
品郡王冷哼一聲,說道:“料你也沒有膽子在茶水裏下毒。”
顏宓挑眉一笑,大馬金刀的坐下,一臉流氓無賴地模樣說道:“王爺說的對,我的確沒膽子在茶水裏放毒。對我而言,活著的王爺可比死了的王爺有用多了。”
平郡王臉都氣綠了。
顏宓繼續流氓無賴地說道:“本國公雖然沒膽子將王爺毒死,但是本國公有膽子將王爺困在南府軍三五年。三五年的時間,足以讓京城變得物是人非。到時候王爺在陛下跟前還有什麼優勢可言?說不定陛下頭痛症一發作,連王爺這個人都給忘記了。屆時,那個位置同王爺也就徹底無緣。”
“一派胡言,荒謬。本王從來沒有覬覦過那個位置。顏宓,你休想栽贓本王。”平郡王怒斥顏宓,
顏宓眼睛微微眯起,麵露嘲諷之色,“王爺同我家娘子合作的事情,也沒過去多久。沒想到王爺貴人多忘事,這就給忘了。”
平郡王一臉尷尬。
顏宓嘴下不留情,繼續打擊平郡王,“要是王爺對那個位置沒想法,為何處心積慮的同我家娘子合作?那幾年,王爺從我家娘子手上拿了上百萬兩銀子,王爺將這些銀子用在了什麼地方,要不要我和王爺說說。”
“你給我閉嘴。”
平郡王臉色蒼白。沒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全都在顏宓兩口子的視線範圍內。
顏宓哈哈一笑,“隻要王爺不為難本國公,不為難顏家,本國公自然不會為難王爺。我和王爺說句實話,比起你大哥承郡王,我們顏家更樂意王爺登上那個位置。”
平郡王驚疑不定地看著顏宓,不知道該不該信顏宓這句話。顏宓是在忽悠他,還是另有企圖。
顏宓似笑非笑地看著平郡王,“王爺,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說話了嗎?”
平郡王皺眉,心裏頭對顏宓有諸多猜測。不過平郡王暫時還是收斂了脾氣。
顏宓端起茶杯,嘴角微翹,不動聲色的觀察平郡王的反應。
看著火候差不多了,顏宓才開口說道:“王爺今日找本國公,不知所為何事?”
平郡王哼了一聲,說起這個,他又是一肚子火氣。
平郡王不客氣地說道:“顏宓,你將本王從去年軟禁到今年,你意欲何為?這種日子本王受夠了,今天你必須給本王一個交代。”
顏宓輕飄飄的瞥了眼平郡王,“王爺想要什麼交代?不如我將看守你的兵將全部斬了,再換一批啞巴伺候在你身邊。王爺意下如何?”
“你,你簡直就是亂臣賊子。”平郡王大怒。
顏宓挑眉,“王爺指責我為亂臣賊子,要是我不做點什麼,豈不是辜負這個名聲。來人,將王爺……”
“慢著。”
平郡王及時出聲阻止顏宓,“顏宓,我要回京。我現在就請辭監軍。隻要你肯答應本王,本王保證回京城後不會亂說一句話,更不會出言中傷你。你在這裏所做的一切,除了南府軍以外,沒有人會知道。”
顏宓連眉眼都沒動一下。顏宓很不客氣地問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本王留在這裏,你隻會束手束腳。不如讓本王回京,到時候你想做什麼都沒人管。”平郡王蠱惑著顏宓。
顏宓嘲諷一笑,“王爺看我是不是很蠢,很好哄?王爺拍拍屁股走了,京城那邊轉眼就會另外派人擔任監軍。與其重新花心思去應付監軍,不如留王爺在這裏。反正大家都熟悉了。”
平郡王咬牙,“我保證等我走後,京城那邊不會另外派監軍過來。”
“王爺拿什麼來保證?”顏宓麵露譏諷之色,就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平郡王怒從心頭起,拍著桌子就站了起來,指著顏宓怒問:“顏宓,你是不是不肯放本王回去?”
“王爺這麼著急回去,果然惦記著皇位吧。王爺想過怎麼爭皇位嗎?”
平郡王現在反而有了膽氣,不怕顏宓說他惦記皇位。他本來就惦記著皇位,在顏宓麵前既然遮掩無用,不如大方承認。
平郡王冷哼一聲,怒道:“本王的事情不需要你來操心。”
顏宓翹著二郎腿,一副大流氓的樣子。顏宓曲指敲敲桌子,示意平郡王坐下來說話。
平郡王怒瞪顏宓一眼,這才不甘心的坐下來。
顏宓笑了笑,說道:“這就對了。凡事都好商量。王爺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呆膩了,想要回到京城那個花花世界,我都理解。
不過回去也要講究方式方法。王爺信不信,你現在這副樣子回去,陛下不砍了你,朝臣也會噴死你。
我和王爺好歹共事一場,自然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王爺空手回去被陛下砍,被朝臣噴。
所以,結論就是王爺可以回去,但是一定要聽我的。否則我可保不住王爺。到時候王爺失去了爭奪皇位的機會,可別怨我。”
平郡王狐疑地盯著顏宓。顏宓會有這麼好心,會讓他平安歸京?
顏宓笑道:“我早就說過,比起你大哥承郡王,本王更希望王爺登上那個位置。所以,這一次我會破裂親自幫助王爺順利回京。到時候王爺不僅不會被斥責,反而還會被陛下表揚。”
“你想要做什麼?”
顏宓神秘一笑,招手讓平郡王靠近一點。然後這般那般交代一通,最後問道:“王爺覺著我的辦法怎麼樣?”
平郡王眼珠子亂轉,心頭各種念頭翻滾。
顏宓也不著急,端著茶杯等待平郡王做主。
平郡王有些拿不定主意,顏宓的辦法很危險。如果他答應了顏宓,就等於和顏宓綁在了一起。除非有朝一日,他能登上皇位,才能擺脫顏宓。否則,這輩子他都擺脫不了顏宓這個大流氓。
顏宓神情篤定,似乎料定平郡王不會拒絕。
平郡王突然問道:“你的辦法能行嗎?挑起苗疆叛亂,要是被官府知道了,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顏宓笑了笑,說道:“王爺說錯了。本國公絕對不會幹禍國殃民的事情。苗疆一事,非本國公所為。早在去年,苗疆就有不穩的情況。
今年大旱,苗疆情況雪上加霜。就在上個月,苗疆殺了當地漢民,官府大怒,派人進山剿滅這些亂賊。
因為官兵不熟山路,不僅沒有剿滅亂賊,反而損失慘重。前天,當地官府行文本國公,請本國公發兵幫忙平叛。
苗疆山多地少,樹木濃密,瘴氣嚴重。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死在那裏。王爺千金之子,豈能立於危牆之下。
為朝堂計,為皇室計,本國公都不能讓王爺行險。所以這個時候送王爺回京,正是時候。”
平郡王盯著顏宓,顏宓真有這麼好心?顏宓這個時候送他回京,莫非是想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平郡王完全忘記了,之前是他自己吵著嚷著要回去的。
平郡王肯定顏宓有見不得人的勾當,心頭頓時有了底氣。
“要本王回京,也不是不行。不過本王……”
平郡王正要和顏宓講條件,結果顏宓半點麵子都不肯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