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展覽館的路邊把車停了下來,“既然在你眼裏他這麼不堪,那你昨晚為什麼還自己跑去南鑼鼓巷喝酒?喝成那樣。”
她眯起眼睛看向窗外的陽光,幽幽地說:“養了六年的貓狗送人,也得難過一陣呢吧?”
我連連點頭,“倒也算入情入理。但你下次能不能以安全為重,別一個人喝成那個德性。”
“昨天丟人丟的很厲害嗎?”她扭頭問我。
“我不知道,我隻負責接你,你真正丟人的時刻隻有那兩個小鮮肉看見了。”
“小鮮肉?”許亦靜像聽見了動靜的小鹿一樣警覺起來,又像聞到了肉味的狐狸,眼裏冒出賊光,“帥嗎?”
“帥啊,可帥了。”我訕訕地笑著,又補充道:“而且人好啊。你又髒又臭的人家也沒嫌棄你,又給你買水又給你擦嘴,我看著都特感動。”
“你不是說對方給你打的電話嗎?電話號碼呢?你存了嗎?”
“人家用你的電話給我打的!”我“哢噠”一聲打開門鎖,“大姐,你剛跟男朋友分手,能不能不要這麼快就進入狩獵狀態。”
“嘁。”許亦靜白我一眼,“那我要多慢,像你一樣等七年?”
“又如何?你這六年倒是不單身,現在還不是跟我一個起跑線?”我迅速的反手就是一刀。
我和許亦靜盯著彼此看了一會兒,她始終沒能懟回下一句,所以我贏了。她恨恨地拉開車門,扔給我一句‘我要喝咖啡’,然後甩了車門就走了。
我真是欠她的。
我開車去買了兩杯星巴克,回來時車靠在路邊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是無人接聽,眼瞧著展覽館的保安奔著我過來了,隻好先拐進北展劇場那邊去找地方停車。
今天也不知道為什麼,北展的停車場車都滿了,我轉了了半天才尋到一個角落的位置。很窄,但目測我這小車應該能開進去,於是我決定挑戰一下自己的技術。但這顯然是一個錯誤的決定,隨著一聲悶響,我就知道完蛋了。
我的車尾懟在了一輛銀色高爾夫的副駕門上,吻出了一個淺坑。
我乍著手呆立半晌,繞車三匝,沒找到車主的聯係方式。管停車場的大叔插著兜在一旁看著我,像是怕我肇事逃逸。為表赤誠,我隻好當著他的麵拿出紙筆寫下了自己的態度:
“因本人駕駛技術不佳,倒車時不慎將您的副駕車門撞了一個坑,對此我深感抱歉。維修賠付事宜,請您撥打我的電話,我一定積極配合解決。”
為了安全起見,我沒有留下名字,隻留下了手機號碼,然後把紙條緊緊地裹在了那輛銀色高爾夫的雨刷器上。
我在管理員大叔的注視下,拎著兩杯咖啡離開了停車場,心中充滿了對那個不接電話的許亦靜的怨念。
從停車場到展覽館正門的路上,我又給她撥了幾個電話,依然無人接聽。說實話,我開始有些擔心了。
畢竟我也是失戀過的人。那時我在人前佯做堅強,就好像壓根不曾愛過,也如同今日許亦靜的口吻,歡樂的說自己的人生重獲自由,說自己的前景一片燦爛,像個女流氓一樣,就差對著帥哥吹口哨了。
但背地裏自己哭成什麼孫子樣,隻有自己知道。
展覽館門口的保安把我攔住了,展覽館保安真多!我給她講了我要找的人,我要去的公司展位,但是他就是不放我進去,用對講機call了館內的保安去展位核實,在確認之前我隻能在門口等著。
我理解他的工作,但架不住我對許亦靜不接電話的的怨念又上升了一個層次。
展覽館門口沒遮沒擋的一片開闊,好在九月中旬的北京天氣已經開始清爽了,陽光也不再那麼灼人。風裏有了絲絲清涼的味道,樹葉還油綠的掛在枝頭,是這個城市稍縱即逝怡人時光。
但我不太喜歡秋天。
可能是因為我和姚峰在秋天分的手,所以一到秋天我就會習慣性的傷感。其實我們分手已經七年了,有時候連他的樣子在記憶中都已經模糊了,可我卻還記得當年自己的傷心。我忘記了那段時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但每想起大學畢業這件事,依舊會有種想哭的感覺。
許亦靜說我患了‘創傷後應激障礙’,失戀那段時間的很多事情我都想不起來了,有點像宿醉之後的的感覺,仿佛大夢一場,唯有傷心的情緒刻骨銘心。
我呆呆地望著展覽館屋頂上的那顆五角星,耐心地等待著保安放行,忽然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我轉過頭去,看見了一個被陽光勾勒出來的剪影,像被五毛特效加持過的,神聖而光輝。
我眯起眼睛,想要看清這個人是誰,對方倒是先開口說話了:“蘇彌?這麼巧。”
我的名字被人叫了29年,我從沒覺得它這樣悅耳過。
我看不清他的臉,但我記得這個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