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剛才你為什麼不說話?”
“我,我……白董,我不知道該不該說,我剛才聽到您說"你好",還以為是我爸……”
“你大概想念你爸了,不過也是,我女兒很可能比你還大。”
“真的?你有這麼大的女兒?”
“你以為我多大?我做你父親恐怕你還嫌大吧。”
“你知道我多大?”
“頂多二十出頭。”
“真的。你能看見我?”
“哈哈,這不是視頻電話,聽你聲音就知道。”
“我聲音怎麼了?”
“特甜,特純,有特色。”
“嗯唔……”
“真的。”
“那我以後給你打電話不用自報家門了?”
“那是,我聽得出來。不過,也沒小姑娘給我打電話。”
“不可能嘛。”
“真的。”
我發現他很喜歡用“真的”這個詞。
“那我以後多給你打電話你煩不煩我?”
“我想不會吧。”
“要是你不在辦公室,我能打你手機嗎?”
“嗯……”他遲疑了一會兒說,“可以呀,不過下班時間最好不要打。”
“我知道。”
他告訴我他的手機號,我一下子就記住了。尾數是336688,又生又順又發,好記極了。我也征得他同意,把我的手機號告訴他,他也一下子記住了。適可而止,可以結束了。
“再見。”
“再見。”
意外收獲,我十分振奮。我在自己的座位上手舞足蹈起來。他喜歡聽我的聲音,我又有了他的手機號,今後我可以隨時給他打電話。我倒不是想他能為我拉多少客戶,我是想今後我會有一個父親般的人可以傾訴。父親拋棄了母親,自己到深圳打工已經有五六年了,據說他在外麵已經另有女人。父親還供養著母親、我和弟弟,還疼愛著兒女,但他就是和母親沒有感情。父親的出走也把父愛帶走了,而他最愛我,父母的不和我損失最大。我常常在電話裏對父親哭,父親說他無奈,他對不起我和弟弟,沒講幾句他就狠心地把電話掛了。我了解他、理解他、原諒他,而弟弟誤解他、斥責他、怨恨他。隨著我和弟弟先後畢業工作,我們之間聯係越來越少了,但我對父愛的渴望卻與日俱增。爸爸,我愛你,你在哪裏?我正想給爸爸撥個電話,大姐向我走了過來。
“小韓,看你那高興勁,有沒有進展?”
“嗯,好像有點。”
“盯緊他,老男人說好纏也好纏,說不好纏也不好纏。”大姐壓低聲音說,“晚上我請客,樓下火鍋城。”
“怎麼,又拿提成了?”
“噓——”大姐朝馬興努努嘴,意思是不讓他知道。據說她最近和馬興關係不好,可能馬興又泡上誰了。“就我們姐五個。”她說。
“知道了。”
九點鍾,我們姐妹五個酒足飯飽,滿嘴香辣地回到宿舍,我的手機響了。我一看來電顯示,石破天驚似的一蹭就往陽台上跑。我接通手機,興奮得上氣不接下氣,連聲說:“您好,您好,您好,我是,我是,我是……”
是白董的電話。
“小韓,我給你抓了一個"壯丁"。”
“"壯丁",什麼"壯丁"?”
“"壯丁"你不知道呀,國民黨蔣介石軍隊抓老百姓去當兵,就叫抓"壯丁"。”
我莫名其妙,還是不明白。
“晚上我在外麵吃飯,有一個同誌說想去俄羅斯看看,他也是共產黨員,我把你的電話給他了,是我們集團一位領導,他明天會跟你聯係。”
“真的,白董?”
“真的,我不會騙你。”
“不是的,我太高興了,太意外了,你給了我一個驚喜,白董,太感謝你了!”
“哎喲,抓一個"壯丁"就這麼感謝我,那以後多抓幾個,你會更高興!”
“嗯,越多越好,越多越好。”
“你看,人心不足蛇吞象,哈哈,我要回家了,晚安!”
“晚安……”
我依戀地看著手機,看著那閃亮的藍色小窗口,仿佛那是時光隧道,吸引我跨越時空,飛翔到遙遠南方那個像我父親的男人身旁。我慢慢地抬起頭,目光投向夜空,美麗的北京夏夜,月明星稀,北京城內萬家燈火,霓虹璀璨。我從沒見過北京的夜景有這麼漂亮。我感到無限溫馨,一個我從未謀麵過的領導,幾次電話,一兩聲撒嬌,居然就給了我工作上的支持,我太幸運了,我太幸運了!
我旋轉著舞步回到室內,把渾身浸透的喜悅壓製封存起來。這是我的幸福,我的秘密,我決不和姐妹們分享。
白董沒有食言,第一個“壯丁”成行後,他又陸續給我抓了二十多個“壯丁”,都是他所在集團及下屬單位的幹部,有一次居然是一個十人組成的團隊。短短幾個月,我的業績驟然上升,超過了大姐,位居俄羅斯部榜首,在全中心也算數一數二。領導高興了,不斷表揚我;同事們嫉妒了,不斷攻擊我;姐妹們羨慕了,不斷“宰”我,要我殺豬出穀,我也樂得拿提成招待她們。大姐開玩笑說要跟我分成,我說大姐是你有目無珠,沒有我死馬當活馬醫,能有今天的結果嗎?大姐說算我運氣好,她現在隻能望人興歎。她希望以後白董來北京,請姐妹們一餐,讓大家見識見識這位肝膽的老男人是什麼樣子。要說想見白董,我是第一個。真的,我常常想起白董,惦念白董,尤其是他給我一次一次抓“壯丁”以後,我更想念他。我和他素昧平生,隻在電話裏聯係,他為什麼這樣熱心幫助我?難道就憑我的特甜、特純、有特色的聲音就能感召他?不,不可能。我想解開這個謎。
“各位旅客,天津車站到了,天津車站到了……”
我如夢初醒,原來天津站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