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
我一直就在這裏賣花啊,梁先生,看到你我真的很難過,小野姑娘她……
這不怪你,你是好心,小野姑娘說,她很幸福,有這麼多的人,愛著她,她走之前還向我說起過你,說你賣的花,從來都是最美的,可是她再也看不到了……
梁先生,請節哀,我送你一束白玫瑰吧,這是我養的,每天都澆水,這朵最為漂亮,送給你吧,小野姑娘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一定沒有對你說過,因為我隻是個賣花的,沒有什麼地位,我很羨慕你,也很羨慕她,我想見她最後一眼……
姑娘,小野……已經火化了,明天就是小野的葬禮,你有空麼,既然是最好的朋友,那就一定要去看看,小野臨終的時候給了我一封信,她說,那是她讓別人代筆的信,裏麵有給每個人的話,我想也一定有你的,明天這個時候,我來接你……
好,謝謝你,梁先生……
再見。
再見。
楊俊和梁海涵一起下了樓,來到了樓下,坐進車裏,兩個人神色很凝重,沒有說話,因為這個不需要說話,很快兩個人就出了小區,行駛在前往殯儀館的路上,當路過那個加油站的時候,梁海涵看到那個姑娘果然捧著一大束的花站在路旁,等著梁海涵的出現。梁海涵打開了車門——上車吧!
謝謝。
這時的車廂裏,又恢複了剛才的那種安靜,隻有馬達的聲音在車廂裏回蕩,三個人雖然彼此沒有說話,但不妨礙自己活動著自己的心眼兒。
楊俊是個慣有的思考者,因為在他的頭腦中,腦細胞總是在不停地運轉,思考著當下的,未來的,某些事物,總是有那麼一種想要用頭腦進行加工的衝動。此時的他,在想著,這個姑娘是誰?和梁海涵是什麼關係?和小野姑娘又是什麼關係?楊俊有意識無意識的猜測,這個人會是小野姑娘的同事,或者是好朋友,經過小野姑娘的介紹,認識了梁海涵,或者反過來也是成立的,楊俊覺得這樣的猜測應該是非常有說服力的,畢竟梁海涵和小野姑娘之前也不熟悉,那要是小野姑娘先認識的梁,那這個人又是什麼原因呢?要實現認識的她,小野姑娘為什麼又成了梁海涵的新女友呢?這樣的思考就像一個悖論一樣,仿佛是在博爾赫斯筆下的“圓形廢墟”上打轉轉,直到筋疲力盡,沒了意識。
而梁海涵不一樣,因為她知道自己都和小野姑娘發生了什麼,自己現在已經沒有了再去思考什麼甜蜜與幸福了,有的也都是悲傷和無助,因為自己失去了一個真心喜歡的人,過往的許許多多的姑娘可以花心對待,而這次,付出了真感情,就像已經在一起生活幾十年了一樣,可是,就這樣,幸福是留不住的水,總是會溜走,有時會像流水一樣溜走,隻在地麵上留下一條淡淡的水痕,有時會變成蒸汽,散在我們呼吸的空氣裏,有時會化作一塊冰,抗拒著伸過去的溫暖的雙手,我們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幸福,離我們遠去,無可奈何。梁海涵抓著方向盤,他在這座城市裏幾乎沒有幾個朋友,參加葬禮的人不會多,他覺得自己無論是什麼心態,都要再去看一眼我心愛的人,這樣就算我以後愛上了別人,良心也是無愧的。
賣花的姑娘捧著一大束的花坐在後排,她把花捧在胸前,閉上了眼睛,仿佛在為小野祈禱,車子很平穩,小野不知道能不能收到來自賣花姑娘的聲音,也許是好朋友,這樣的心有靈犀是完全可以發生的,就算在遙遠的天國,沒有無線電,靠著心靈的感應,也是可以做到的,而太多的話語已經無處訴說,隻好借助心靈的力量,傳達出去,可是太多的話已經超出了心靈傳達的範圍,隻好在心間祈禱著,一路思考,思考人生,思考“思考的價值”,最後得出的結論竟然是無意義的思考,賣花姑娘睜開了眼睛,車子已經到了殯儀館。
梁海涵和楊俊下了車,留下了賣花姑娘一個人在車裏,繼續冥想,這裏是離她最近的地方,她明顯感受到了,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氣息,就像她就在身邊一樣,和自己說話,和自己一起感受生活的美好,可是冥想就是冥想,沒有依據,姑娘閉著眼睛心裏麵大聲的呼喚著小野,可是,她明明聽到了回答,伸手摸去的時候,卻隻撈回一把空氣,帶走了一起溫暖,隻留下一陣寒意。
睜開眼睛,梁海涵和楊俊已經回了來,楊俊手裏捧著一個精致的木匣子,大家都沒有說話,隻在內心世界裏,有一個聲音,為自己的心靈做著演講。
很快,車子就轉了個向,開上了另一條路,車子始終平穩的行駛著,也就為大家的思考提供了一個良好的環境,楊俊捧著那個木匣子,沒有說一句話,隻是呆呆的看著前方的路,由遠及近,從天邊的一個小黑點,拓展到眼前的寬闊的馬路,沒有理由不陷入沉思的深淵,楊俊覺得自己比梁海涵幸福,最起碼自己深愛的人都還在,都還有貢獻自己價值的機會,而梁海涵已經沒有了,總是某一天再找到自己的心愛的人,這個痛也永遠無法抹去,大多數時候,我們總是願意看到別人受苦受難,自己假裝的同情一下,頂多掉下一兩滴眼淚,好心的人呢,多是多,但沒有幾個願意像陳光標一樣,大多數還是用眼淚代替了鈔票,楊俊心裏覺得酸酸的,因為自己麵臨著兩難的選擇,一個是自己的深愛著的妻子,一個是難以割舍的舊愛,沒有了那麼多的廢話,楊俊啊,你遲早是要做出選擇的,但是楊俊沒有想這麼多,而是看著身邊,有點可憐的梁海涵,這個男人,遇見小野之前是多麼的不負責任,他總是在夜店裏買醉,遇見漂亮的姑娘就想和她上床,無論是在最得意的時候還是在最失意的時候,總是這樣,楊俊始終沒有弄清楚的是,為什麼在遇見了小野之後就變成了另外的一個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楊俊搞不懂,看來隻有在葬禮過後,找個時間問問了,也許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吧,楊俊想起了葛優的那句經典台詞,隻可惜,他一點兒都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