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寫給姐姐(2)(1 / 2)

滿樹的梧桐花開了,那淡紫色的喇叭形花朵,悠然地婆娑在仲春的枝頭,明豔的陽光閃耀著它新鮮的姿容,和煦的暖風飄溢著它甜鬱的芳馨。在梧桐花誘人的氛圍裏,一個小女孩清脆的嗓音在飛出:姐,我跟你上學去,姐,我跟你上學去。

那就是我,一個學齡前的小女孩在任性地在哭鬧。

那時的姐姐在縣城正讀高中,每逢星期六下午回家,星期天返校。那天,我看到姐姐又在收拾東西,準備回校,一種難耐的離情驅使著我走到姐的身邊,小聲地說:姐,我跟你上學去。姐看了看我,柔聲道:那怎麼行呀,你在家玩,下星期我再給你帶來我們學校的饅頭。

當時的我非常愛吃姐從學校帶回的饅頭,那種混有雜麵的玉米饅頭,甜潤潤的,還有著一種香味。不知是因為平時想念姐姐,還是對縣城中學的一種向往,或者是饅頭的本身好吃,總之,姐姐每次從學校帶回的饅頭,都是我一人炫耀地享用。當然,那樣的饅頭,現在早已隨著經濟的發展,而停留在那時的年代。

我見姐不讓去,便哇的一聲哭了。母親疼愛地把我拉到一邊,親切地說:走,咱們玩去。此時,我反而更大聲地哭喊起來,並順勢趴倒在地上,小腳丫踢蹬著,眼淚鼻涕弄得滿臉都是。姐姐心疼了,對母親說:叫她去吧,我把她放在寢室玩,你不用擔心。母親勉強地同意了,我從地上爬起來,拍著雙手,破涕而笑,周圍的梧桐花也在為我更加綻放笑顏。

幼稚可笑的年齡,溫馨甜美的記憶!

路上,姐牽著我的手,一步步向縣城走去。一輛輛的汽車,卷著路上的塵土,載著我的視線,嘟嘟地從身邊馳過。起初,我還輕快地走在姐的身邊,可後來,小腳板便慢慢地沉重了,拉著姐的手也漸漸地鬆動了。這時,姐蹲下了身子,關愛地把我背了起來,並繼續給我講著各種各樣的故事,而我卻不知不覺地進入了夢鄉。

我不知道,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是如何把一個胖胖的小妹,背著走過了數裏的路程?哦,姐姐!

到學校了,我也睡醒了。姐的同學們圍了過來,姐有些不好意思,青澀的臉上騰上了紅暈,是呀,怎麼把妹妹帶到學校來了,她這麼小,能行嗎?而我卻毫無拘束之感,好奇的眼睛四望著,呀!這麼寬廣的院子,這麼多排的磚瓦房,這麼多開花的梧桐樹,這麼多的男女生,學校真是太好了!什麼時候我能真正成為這裏的一員,我渴望著長大。

開飯了,在一樹一樹的梧桐花灼灼綻放的露天飯場裏,姐和眾多的學生一樣,津津有味地吃著那種黑黝黝的地瓜饅頭,而我卻吃著姐給我買來的混有雜麵的玉米饅頭。這時,在梧桐花的芬芳裏,我才知道,姐拿回家的玉米饅頭,她在學校裏是不吃的,因為那需要由兩個地瓜饅頭才能換取一個。

姐上課時,我便留在她的寢室玩,因為在那大寢室裏,往往有幾個逃課的學生在裏麵。開始我和她們都還友好相處,可後來,大概是那兩個學生跟我開了幾句玩笑,小小的我竟生氣了,淚眼盈盈地去找姐準備訴苦。

當走到姐教室門口,隻見一位中年男老師正在精心講課,學生們也都在認真聽講,我不知如何是好,緊張中站住了,此時,學生們的視線也都轉向了我,姐顯出了恐慌,頭低縮著,從眼角射出的目光在擔心地看著我。那位老師看了我一下,停了停,然後笑吟吟地說:進來吧,小高中生!課堂上的氣氛一下子輕鬆下來,我顛著小腳輕輕地走到姐的身邊,靜靜地倚在她的課桌旁,忘記了訴苦,天真地觀望著她的老師和同學。盡管過去幾十年了,但當時的情景仍清晰地印在記憶的屏幕上,它使我童年的生活又多了一層中學課堂的絢麗色彩。感謝那位老師,他使我們姐倆消除了不安,也使得我小小的年齡便有了一個“小高中生”的稱謂。

從那,姐就叫我在她教室外麵的一側等她,那兒,有幾棵高大的梧桐樹,淡紫的花朵正灼然地開放,鮮潤的色彩在朗朗的讀書聲中,更顯得嫵媚和雅致。有時,我望著滿樹的流光溢彩,想象著如何變為一隻漂亮的蝴蝶,在搖曳的花枝間飛舞,然後把花的精靈占為己有;有時,在甜鬱的熏風裏,彎腰撿拾著地麵的片片落英,賞玩片刻後,又充滿愛憐地堆放在斑駁的樹影上。下課鈴響後,姐忙走過來,親切地撫摸著我的頭發,微笑地誇讚著我,使我童稚的身心猶如梧桐花般燦然甜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