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裏馬上有了答案——趴牆角三人組大概是起了內戰,動手時不小心犧牲掉了其中的某個小可憐。
“姐,我是來喊斯昱哥去打球的。”周樵爆紅著一張臉磕磕巴巴道,“斯昱哥,你下午有其他安排嗎?”
“沒有。”被圍觀的另外一位當事人好像渾然不覺發生了什麼,看上去還是八風不動的,離開廚房時對周赧然說,“如果你能保證不偷拍的話,你也可以來。”
周赧然:“…………”自己是擺不脫“無良狗仔”這頂帽子了嗎?
信誓旦旦說著自己才沒興趣看一個菜鳥被一個天才打爆更沒興趣占用自己的私人時間給紀斯昱拍照的周赧然半個小時後還是推翻這一切,連外套都沒穿,換掉拖鞋飛奔下樓。
本以為兩人正打得火熱,一時半會顧不上留意周邊,誰知她剛從甬路轉過彎,就遙遙看到紀斯昱和周樵並排坐在球場外的長椅上,一人手裏捧著一盒……冰淇淋?
周赧然想都沒想,掉頭就要走,誰知周樵這個視力1.8的居然眼尖地發現了她,不知有意無意,扯開嗓門朝她喊:“姐!看這兒!我們剛下來,還沒開始打球呢,你來得可太是時候啦!”
事已至此,周赧然隻能硬著頭皮走過去,坐到周樵旁邊望著灰蒙蒙的天空歎了口氣:“我下來曬曬太陽。”
“行吧,給你嚐嚐。”周樵把挖空了三分之一的盒子放到周赧然手裏,“剛從斯昱哥家裏拿的奧利奧口味的冰淇淋,我在超市都沒見過這個牌子的,超級無敵好吃!斯昱哥說朗姆味的更好吃,但是他已經吃完了,嘿嘿。”
周赧然看了眼手裏被挖得能逼死強迫症的冰激淩,歪著身子慢慢越過周樵,費解地看向他口中的“斯昱哥”。
這人真的是傳聞中刻薄冷漠深居簡出的球星二代紀斯昱?確定不是同名同姓她和周樵都認錯了人?
紀斯昱碰上她的視線後迅速把頭偏開,眼睛不知道在看哪裏,隻留給她一個高冷精致的側臉,帶著一點笨拙的閃躲。
周赧然罕見地沒有嫌棄周樵用過的勺子,挖了一塊淋著巧克力醬的奶油送進嘴裏:“所以你平時很喜歡吃冰激淩?”
紀斯昱敷衍地“嗯”了聲。
周赧然習慣性:“我可以……”
紀斯昱毫不遲疑,堅決地說:“不可以。”
很好,是紀斯昱沒錯了,周赧然瞬間放下心來。
坐在兩人中間的周樵一頭霧水,眼看著周赧然又挖了一大勺冰激淩送去嘴裏,也顧不得好奇他們在打什麼啞謎,上手就要把盒子搶回來。
周赧然一巴掌呼上他手背,板起臉故作嚴厲道:“小孩家家的吃什麼冰激淩!不怕長蛀牙嗎?”
紀斯昱安靜地坐在角落裏,看他們因為一盒冰激淩又開始一輪新的拉鋸戰,你來我往,樂此不疲。周樵終究還是沒能頂住,在戰線全麵崩塌後忍痛放棄了美味的冰激淩,轉移陣地開始在紀斯昱耳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抱怨自己從小到大受到的種種非人對待。
紀斯昱沒有表現出絲毫不耐煩,他是一個絕對合格的聽眾,因為周樵寥寥幾語給他描繪出的那些畫麵,都是他曾短暫擁有過,卻再也無法觸摸的回憶。
從踏進2701的房門開始,他就是那個家裏格格不入的圍觀之人,小心翼翼地窺視著一份明明很吵很亂,卻每個角落都盈滿煙火氣的平淡生活,那種被愛緊密包裹的溫柔讓他心髒一陣陣發疼。
這場以“新鄰居”為名義的午飯邀約他本該拒絕,但是偏偏,他剛從另外一個支離破碎的家庭中逃離,狼狽地躲進自己的隱秘基地。他沉浸在來自親人的刺痛中無法自拔,甚至再度淪陷進當年那個可怕的漩渦,在反複的確認和推翻中,被身體裏死灰複燃的自責慫恿著認定自己真的是那個毀掉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把Happy抱在懷裏,坐在地毯上麻木地發著呆,房間裏的空氣靜得像是死掉了,他甚至一度出現缺氧的幻覺。就在這時,突然響起的門鈴聲震碎了這一切,也把遊魂一樣無根可依的他拖拽回到人間。他看著出現在門外的周赧然和周媽媽,內心突然湧上一種強烈的酸楚和病態的衝動。他意識到自己可能就快要患上情感缺失症了,可他分明厭惡極了那個漠然的,對周圍所有的人和事都冷冰冰的自己。
所以他接受了這場邀約,就像一個來自沙漠戈壁極度缺水的拾荒者,迫切地想要從那個與他毫無關聯的家庭中汲取一點有溫度的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