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駕甭、晉王即位的那年,李梓風十歲。她對哪位皇子即位沒有興趣,也不反對國喪期禁舞樂。因為大人們非但很高興,而且都去了京城——她家的大人也隻有父親和大哥,而她住在母親名下的別院裏當主人,快活得很!
呃……當然也不是每一刻都能快活的。
“三姑娘,新請的先生快到了。”管家婆婆小心翼翼地跑來報信。
“啊!念書!我的頭發!誒,衣服衣服!”啊!苦啊!這位先生是她的第九位教書的先生了,而且是她舅舅親自選的!要是先生去舅舅那裏告狀,舅舅再找她父親來“管教”,那就真的沒有好日子矣!可是可是,為什麼她那兩個庶出的姐姐不需要念這麼多書,每天隻是高高興興地坐在屋子裏聊天遊戲、永遠學著根本繡不出什麼東西的針線?!
“學生見過令狐先生。”
“德棻久已聽聞李家女公子與另四位公子皆文武全才,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先生繆讚,梓風的書……實在念得不佳。”
前八位先生都是迂腐老人家,即使滿肚子才學也是死水一潭、無聊透頂。可她真的沒想到這第九位先生居然年輕英俊風度翩翩!唉,他剛見麵就誇讚自己,真是不好意思嗬!她念的書不是普通的糟糕,而是非常糟糕!
“三姑娘讀過哪些書呢?”令狐先生好生溫和地問道。
“呃——”先生的聲音真好聽,但是!她真的不記得了呢!
“那這麼講,姑娘喜歡念什麼書?”
“兵法書!”
“哦!好!果真是不讓男兒的氣魄!”
梓風得意洋洋得連自己都覺得有一點點的慚愧。還好,跟在身邊的使女、侍從已經被磨練得很有經驗,不會偷笑、不會臉紅、更不會低頭。
“姑娘最喜歡誰寫的兵書?”
“當然是孫武子!”
“姑娘可曾讀過該書?”
“我能背出十三篇!”當然,這是她讀了五年書而唯一會背的東西。
“那就是《齊孫子兵書》了。姑娘可知道,孫武在寫這部兵書之前,讀過誰人寫的書、又讀過多少書?”
“呃……”這個她哪裏知道哇!
“姑娘可知道,孫武是打過多少場戰爭、犧牲多少人命而寫就這部書?”
“……”前兩個先生都是被她拚命纏著問軍事而甩袖離去——隻會文不會武的男人怎麼配當她們李家人的先生——這一位好像很不好對付呢!
“那麼,相傳是孫武之後代孫臏所著吳孫子八十二篇,姑娘可曾聽聞?”
孫臏?這又是哪路人?他也是將軍嗎?
“姑娘可知孫臏滅龐涓之戰?”
這兩個還是三個人,到底怎麼回事啊!
“孫、龐二人皆為鬼穀子之笛子,那麼姑娘知道鬼穀子另有兩位著名的弟子、蘇秦和張儀,又是如何以縱橫之術相抵十萬精兵嗎?”
呃,什麼法術能夠以一當十萬?好厲害!
“姑娘不讀曆史、不懂常理、不識詭辯,卻妄想學習兵法?這樣如何能對得起兩大柱國之後!”
梓風汗流滿麵。啊,原來不是她很厲害,而是以前的先生們太無用了呀!“學生受教。”
“這也怨不得姑娘便是。姑娘年少氣盛、想早早多加學習喜歡的東西,也是常理。”
是呀是呀!梓風被先生的體諒感動得不得了,再三作揖。
“既然如此,姑娘不妨先從如何學習入手,再熟讀諸子、通閱史牘,配上李氏的傳家武藝,必能成器。”
呃,有道理!太有道理了!”
“那麼,姑娘這個月的功課,就先將《論語》所講的學習之法了解通透吧!”
啥叫學習之法?梓風滿臉堆笑、心中大惑。
“每日抄寫正文兩遍,再把每句話的釋義背誦三遍!”
“……”
嗚……果然是舅舅欽點的先生!太可怕了!
***
其實李梓風並非討厭念書,她隻是討厭以前那幾位先生的死板、愚昧和輕視的態度。那些人很不了解身為前朝兩大柱國李氏和竇氏的唯一女兒,女孩子懂的都要懂,男孩子會的她也得會!“你母親當年就因為不輸給大丈夫的氣勢而為周室皇家所寵愛。”舅舅這樣說。舅舅沒有說出口的另一句話就是:若周沒有被隋所代,長公主的獨生女、她的母親,就是皇後的不二人選。而母親最終不過是位國公的妻子,自然讓人夜來唏噓,也讓她的父親從不敢插手女兒的教育——父親希望女兒溫柔甜美會撒嬌,她半件也做不來,所以這種得寵的好事就讓給庶出的姐妹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