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reference_book_ids\":[7122406829757303839,7267091338980494373,7046696632892591111,6963459284147391525,7267091339005660220,7202908924557659191]},{\"annotation_type\":\"0pos_info_v2\":{\"end_container_index\":23,\"end_element_index\":0,\"end_element_offset\":167,\"start_container_index\":23,\"start_element_index\":0,\"start_element_offset\":160},\"quote_content\":\"《達摩流浪者》reference_book_ids\":[7267077381435690036,7202908924557659173]}]},\"author_speak\":\"code\":0,\"compress_status\":1,\"content\":\" 斯奈德與烏龜島 明迪
斯奈德的這十首詩均選自《烏龜島》(Turtle Island,又譯《龜島》),即1975獲得普利策詩歌獎的集子。因為這本詩集的緣故,“烏龜島”在20世紀70年代迅速成為北美洲的代名詞。在加裏·斯奈德的眼裏,北美洲不是歐洲人發現的一塊處女地,而是古老的有著幾千年文明的土地。加裏·斯奈德使用這個詞,表達了他對古老文明的向往,對北美洲這片大陸生態環境的關注,對人類與野生世界共生存的一種理想。按照他的生態學,地球不是一塊石頭,而是一個生命體,由一個巨大的長壽無疆的烏龜支撐。“烏龜島”的概念來自於土著印第安人的神話,是對北美洲的稱呼。(作為人類學研究者和森林看守人,加裏·斯奈德不僅是從書本上認識印第安文化,而且近距離與印第安人相處過)
斯奈德的名字太響亮了,毋庸介紹。閱讀文本,發現很多與他生活和寫作有關的東西:加利福尼亞(出生地和現居地),俄勒岡(成長的地方之一),西部森林,印第安文化,東方神秘主義,佛教,禪宗,愛,等等。凡是中文讀者比較熟悉的層麵,比如儒家,佛教,禪宗,中國古典詩詞等,我盡量忽略,而去關注其他方麵的影響,以及他與同時代詩人有什麼差異。(西方評論家在談斯奈德時必談的東西,佛教,禪宗,我盡量避開,除非繞不過去)
簡約的語言,簡練的意象,精準的描述,對原始生態的鍾愛,對詞語“聲音”的注重,這些都是他的特點,受日本俳句的影響顯而易見。但更為突出的特點是一種敏銳以及對生命的感悟,和一種原始而恬淡的、炫目而純淨的野性美。
1969年斯奈德從日本回到美國後,在北加州Sierra Nevada山上自己蓋房子,這期間寫了《烏龜島》裏的詩。1974年剛出版時並未受到太多好評,有人說過於“局限性”、“區域性”。精英刊物《黨派評論》(老牌政治與文學雜誌,已停刊)取笑他為“寫狗熊糞便的詩人”。第二年榮獲普利策獎的時候,據說讓人大跌眼鏡。斯奈德正背著背包旅行,回來之後才得知獲獎的消息。後來他又出了許多詩集,但這本已成為經典。
很多詩人在被捧紅之後得獎,而獲獎作品看不出好在哪裏,索然乏味,早期作品反倒更有味一些,斯奈德顯然不同,他的每一本獲獎詩集都實至名歸。而我喜歡這本詩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看到很多熟悉的地名覺得很親切,比如聖蓋布裏爾山脈(San Gabriel),這是我居住了很多年的地方,但這個地方已經被嚴重汙染,完全不能和Sierra Nevada相比,不過詩集中反複出現的coyote(一種狼狗)還時常在這裏出現。更主要的是,我被詩中的畫麵和情景吸引,除了一種陌生的從20世紀50年代到70年代的美國鏡像之外,還有幾千年前美洲的原始麵貌。
詩集的開篇之作是《阿納薩茲》,這個四音節的字“Anasazi”是納瓦霍(Navajo)語,意即“古老的人”。“納瓦霍”是北美土著印第安人一個部落的名字,“阿納薩茲人”是更古老的原始部落,早在公元前1200年就生活在美洲,他們的特點是居住在懸崖峭壁上,他們會製作陶器,會種玉米和大豆,會編籃子,後來西班牙人稱他們建的石頭房子為Pueblos,所以他們現在叫“普韋布洛人”,也就是說,“阿納薩茲”是北美印第安人四大部落之一“普韋布洛”的祖先。加裏·斯奈德讚美阿納薩茲人,因為他們的智慧在於既懂得怎樣生存又不破壞自然環境。
“阿納薩茲,\/阿納薩茲,”拉長音節的重複(以及結尾的回應)有一種讚美詩或聖歌的味道,自然而美妙。“蜷縮在峭壁的裂縫中”(第3行),“蜷縮”一詞很生動,“峭壁”“裂縫”不僅朗朗上口(in clefts in the cliffs),也同時對原始生活作了畫龍點睛的描繪。“向地底沉下去,更深更深”(第5行),阿納薩茲人把糧食埋在地底下儲存,也把死人埋在地底下祭奠,而天地是相通的,下沉也是飛升,所以下一行是“升到你神靈般的胯部”。
阿納薩茲人因為生活在沙漠峭壁上的洞裏,所以能夠聞到“蝙蝠的氣味”,也能嚐到“沙石味道”。玉米,蝙蝠,沙石,女人,孩子,一切天然和諧,不僅動物和植物有生命,連岩石和沙粒都有生命。“涓涓溪流”從女人分娩過渡到山野中的溪水,一個簡單的隱喻將人與大自然融合到一起。
如果說斯奈德痛恨工業文明,也不盡然,他以詩發出的聲音,屬於一種溫和的批評。我挑選的第二首《我走進麥夫芮克酒吧》,寫於他蓋好房子之後和幾個朋友去新墨西哥州的途中,他們本來是想去抗議在納瓦霍人居住地鑽井和挖煤的開采隊,途經伐明頓鎮(實際上在臨界的德克薩斯州境內),他對那個充滿煤礦和石油味道的鎮子感到失望,“短發一樣短暫的喜悅和粗糙”(第19行),但他的情緒是平靜的,平靜中有一種懷舊,“我想起我在森林幹活的日子”(第17行)。“麥夫芮克”也有牛仔的意思,但山裏的牛仔和城裏的牛仔不一樣,山裏人的長發和工業社會的短發有著巨大的落差,而且他不得不把“耳環扔在車上”,即便如此,酒吧女招待還是問他們“從哪裏來?”他感歎一聲:
美國——你的愚蠢。
我幾乎可以再一次愛上你。
我在其他詩人的作品裏也讀到過“愚蠢”這樣的字眼,比如與斯奈德同時代但遠沒有他名氣大、從垮掉的一代走出來、現居舊金山的女詩人黛安·迪·普麗瑪,用“純潔又愚蠢”形容過美國。但加裏·斯奈德對美國和美洲充滿了關愛。這首詩最關鍵的一句是最後一行,幹“應該幹的活”。而什麼是“應該幹的活”呢?1995年他在接受美國公共電視台PBS采訪時解釋道(大意):真正應該幹的事情是在內心原始居民化。我們住在這裏,我們的忠貞屬於這裏,屬於這裏的山水,這裏的植物和動物。這裏指沒有建立任何國家的幾億年之前以及幾千年之後。真正應該幹的事情是成為這個大陸的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