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老太太也是大姑娘變的(3 / 3)

疑心病或許是人類的通病。無論多麼好的朋友,哪怕你們好得穿一條褲子,恨不得一個鼻孔出氣兒,可是,在某些問題上也是難以溝通的。為什麼這樣說?所謂的肝膽相照,大多隻是一句理想話。人心隔肚皮,是句老話,說白了,就是人與人之間很難互相信任。是啊,如果馬超能夠跳出來看韓遂的問題,他或者說有另一種解釋,是啊,人家圖什麼呢?人家是來幫忙的,如果跟曹操有勾結,還用得著現在啊?人家不出兵就是了。人家韓遂可是西涼太守,好好當著,大錯誤不犯,天天小酒兒喝著,小妞兒摟著,小車兒坐著,小錢兒數著,都美死了,何必千辛萬苦跟著你出來打仗呢?可是馬超能跳出來想問題嗎?不行,他是當事人。當事者迷,大概就是這個道理,他一步步地對韓遂起了狐疑。

狐疑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詞。你能想到一頭金色狐狸的美妙身形,它疑心重重,步伐飄忽,連尾巴上都好像長上了眼睛,圍著你兜圈子,仔細地打量著你。如同我們永遠劃不清楚野心與雄心的界限,要說明慎重與狐疑的區別,也難了去了。這兩者往往是一套嘴臉,一種腔調。區別或許在於,狐疑是一種猜疑,但比尋常的猜疑更曖昧、更模糊、更難糾纏、更難被說服、更不確定。是啊,我就是這樣猜你了,我猜得不會錯。或者還應該說,猜疑是一種凡人皆有的常態,狐疑則應該歸於病態。實際生活中,當一種疑慮與慎重挨不上的時候,這種疑慮就超出了正常思維的邊界。

倒黴啊,韓遂成了馬超狐疑的目標。開始的時候,馬超的這種狐疑是曖昧的,並沒有攻擊性,這個時候,馬超的狐疑是寂寞的,是痛苦的,還沒有猜忌者的那種銳利,還沒有找到最終的方向。老實說,馬超這種狐疑應該是一種女性性格。狐狸雖然也有雄雌,但是,在中國文化中,似乎多指女子。狐疑的作用是,使一往無前者避免超速行駛。由此說,威風凜凜的馬超身上有著女性的性格。一般說來,這種性格如果不與衝動交織,還沒有多大的傷害力;如果交織在一起,那麼,傷害就開始了。馬超的狐疑最終轉化為衝動,他必然會傷害韓遂。當然,他最後傷害的是他自己,他在這一場戰爭中輸給了曹操。

講一個當代的例子。話說河北有一家企業,總經理很能幹,絕對是一個經營人才。董事長也很器重他,兩個人還是大學同學。競爭對手就盯上了這個總經理,是啊,誰讓你能幹呢?就總想把他挖過來,或者挑撥離間了他與董事長的合作關係也行啊。寫到這裏,讀者也別嫌競爭對手心黑,市場經濟嘛。於是,人家就有了主意,對方的一把手或者二把手,總是邀請這位總經理去參加酒會啊,各種社交活動啊,都給這位總經理下請柬,熱情極了。開始時,總經理也不願意去,競爭對手嘛,見麵說什麼呢?可是架不住人家總請啊,今天一個電話,明天送一束鮮花,後天下一個燙金的請柬。總不能不給人家麵子吧,於是,總經理有時也去參加一下對手舉辦的活動。董事長呢,開始也不懷疑總經理,去吧,去吧,社會交往嘛,雖然商戰中是對手,正常來往也還是要有的嘛。出來混,大家都是茅房裏拉屎,臉兒朝外的人嘛。可是,漸漸的,總經理的這種事兒多了,董事長也就小心了,什麼意思?為什麼總讓你去參加呢?為什麼一次也不讓我去參加呢?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小話兒說呢?總經理也小心了,是啊,不能再去了,再去,董事長真懷疑了,沒事兒也鬧出事兒來。可是,晚了!董事長說了:“哦,最近他們怎麼一次也不請你去了,你們是不是明著不來往,暗著來往呢?”一來二去,這朋友二人就分心了,董事長懷疑總經理有了外心了。你小子別不是背著我搞身在曹營心在漢吧?於是,這二人就在工作中有了衝突。高低,總經理幹不下去了,辭職吧!其實,這次辭職應該是總經理的一次非理性的衝動,有點兒女人撒嬌的味道,總經理的意思,董事長應該挽留他一下,他呢,也借此機會表示一下忠心。可是董事長也衝動了,他硬著一張臉,怒吼道:“行了,你小子快滾吧,我早就懷疑你有二心了,我已經好些日子睡不著覺了。”總經理沒法下台階了,隻好流著淚走了,他後來說:“天啊,我都冤死了。”

生活的經驗告訴我們,衝動經常誤事或者壞事。但是,生活的經驗還告訴我們,如果一個人從來不會衝動,始終節製自我的人,雖然不會誤事,但好事也絕對輪不上他。比如浪漫的愛情,如果你不衝動,林黛玉決不會正眼看你一下;比如飛來的橫財,如果你不衝動,五百萬的中獎彩票肯定與你無緣。不會衝動的人,適合做小本經營,擺個水果攤兒啊,烤個羊肉串啊,或者在超市裏當個收銀員啊,你可以安穩生活,但是不會有太大出息。衝動多是盲目的,它不會見機行事。拋開理論,我們可以講,宇航局的工程師走進操作間時是不可以衝動的,那可是科學,一加一就是一,不能等於二或者三;歌唱家走上舞台一定要衝動起來,你不衝動就沒有了激情。衝動或者不衝動,本身並不具備“對”與“錯”,要看實際情況。說到底,衝動應該是生命的自然屬性,文化色彩不應該太濃烈。人類所有的衝動,都要看最後的結果如何,其價值要根據最後的利益得失來判定。馬超的衝動與上邊那位董事長的衝動,結果都是不好的。他們由疑心病開始,最後的衝動導致結果錯誤。

馬超也就是用這種習慣的思維方式去分析韓遂的,也是以一種衝動的方式去處理與韓遂的關係。是啊,你跟曹操談了半天,肯定不會全是廢話嘛,你們肯定談了一些不便讓我知道的話題。好話不背人,背人沒好話。曹操寫的信你都塗抹了,你肯定有什麼秘密。陷入思維困境的馬超,還能跳出疑心的定式嗎?他還能夠不衝動嗎?肯定不行。

馬超輸在了自己狐疑與衝動的性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