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在這?”秦糖糖咋舌,好像這個男人總是喜歡無緣無故的出現,又無緣無故的消失。
“我在這家超市做零工。”秦糖糖這才看見他圍著一條印有某品牌牛奶標誌的圍裙,手上端著盤子,站姿筆挺,笑容溫暖,看著很是養眼。
“我來超市買點東西。”秦糖糖簡單解釋了一下。
陳夜之低頭看著她:“你看起來很喪啊,不開心?”
說完遞給她一杯牛奶。
他端的盤子上有很多小杯子,但遞給她的卻是大杯子,滿滿的一大杯。
秦糖糖的確有些渴了,沒有拒絕,兩口咕嚕嚕灌下去,一杯牛奶去了大半。
“這樣會不會不太好?”有點假公濟私的嫌疑。
“安心,不會被舉報的。”陳夜之收好盤子,恰好有個人要買牛奶,走過來詢問能不能試喝。
陳夜之端了一杯給那個人,轉眼一看,發現秦糖糖已經推著車子離開了。
陳夜之看著自己的手,苦笑一聲。
你這麼辛苦在她麵前刷存在感,可人家還是沒記起你,陳夜之啊陳夜之,你真悲戚。
秦糖糖推著車子,朝收銀台走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有些愕然。
蘇裴鮮少穿白衣服,這次竟然穿了一件白外套,發型也變成了利落的板寸,看起來清爽而俊朗,五官毫無遮擋,嘴角那少見的笑,讓他清冷的氣質弱化了很多。
他身邊站著一個長發齊腰的女人,看起來才二十出頭,溫柔而美麗。
秦糖糖一瞬間落荒而逃,她推著車快步走到了離他們最遠的一個收銀台,背對著他們。
原來蘇裴這麼久沒有找她,是有新歡了。
這個新歡長相還不比她差,不,應該是比她還漂亮,畢竟她這種脾氣,大概沒人能受得了。
水性楊花,不懂得別人的心意……
想到這裏,她鼻子有些發酸。不知為何,這麼久沒看到蘇裴她沒有太多想念,但想到蘇裴以後會娶別人,和她成了陌路,她還是會難過。
習慣了蘇裴在她身邊,也習慣了有這樣一個人牽掛著。
以後,他們應該再也不會聯係了吧。
那件事以後,蘇裴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
結完了賬,秦糖糖看著麵前的棉被有些不知所措,難道就這樣抱回去?
就在她一籌莫展的時候,陳夜之不知何時來到她身旁,笑著抱了起來:“我送你回去。”
秦糖糖剛想拒絕,看到後麵一堆人在排隊,也就不推辭了。
“謝謝你。”秦糖糖的心情依然低落,沒精打采地跟著陳夜之走在路上。
“不用謝,秦糖糖,你真的不認識我了?”陳夜之苦笑了一下。
秦糖糖怔然:“什麼?我以前認識你?”
“算了,當初你我都很小,連我都記憶模糊了,你肯定不記得了。”陳夜之聳聳肩,步子慢了下來。
二人有一句沒一句說著話,走到一條小巷子的時候,一輛車開過,卻在他們麵前停了下來。
車上下來了幾個男人,他們穿著花襯衫,露著的花臂肌肉賁張,一副我們很不好惹的樣子。他們看著陳夜之的眼神很不善:“喲,陳夜之,你小子會跑啊,找了你一個多月,總算是找到你了,竟然不想著還錢,還泡起妞來了。”
陳夜之臉色微微一僵,把棉被放在一旁。
秦糖糖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的一切。
“糖糖,你先走。”陳夜之眼神狠厲了起來。
“想走?賠了錢再說,陳夜之,借錢的時候怎麼沒想著會有這一天呢?十萬,加上一個月的利息,二十萬,一分都不能少,不然你今天就留下一條腿吧。”幾個男人裏,為首的花臂男人叼著一根煙,眯了眯眼。
秦糖糖心底在打鼓,明明這事和她沒什麼關係,但她兩隻腳就是無法挪動分毫。
就算她再愚笨,也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陳夜之應該欠了高利貸,但十萬塊,一個月後翻倍,這利息也高得太離譜了。
“你們再這樣我就報警了,放高利貸是違法的。”秦糖糖一臉正色,手隻要一秒鍾就可以按下報警鍵。
“違法?”花臂男哈哈大笑,“在黃哥我這,沒有什麼違法不違法的,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小姑娘,你知道你麵前這個人,靠什麼貸款的嗎?”
陳夜之臉色立馬變了:“黃海,我說了再給我五天時間,我一定會還錢,你再這樣步步緊逼,就算是把我打殘了我也沒錢給你。讓我朋友先走,咱們的事,咱們自己解決。”
“喲,你怕了?”黃海輕笑一聲,鄙夷地看向陳夜之,“像你這種披著狼皮的人,比我也好不到哪裏去,現在失足少女這麼多,拯救一兩個我還能積點德。”
“小姑娘,你麵前這個人,拿的是他多任女朋友的裸照貸的款,今天黃哥告訴了你,算是救了你。”黃海對著手下使了個眼神,被攔得嚴嚴實實的路立馬就露來了一個缺口,“你走吧,我不對無辜的女生動手,但你也不用報警,因為報警也沒用,他可是簽了合同的,那合同上寫得明明白白,純屬自願,簽字畫押,還有法律效力呢。”
聽到黃海說出那句用“裸照貸款”,秦糖糖腦袋一片空白了。
她直勾勾地看向陳夜之,陳夜之苦笑了一下,別過了頭。
本來她還不信,但這情形,由不得她不信。
難怪陳夜之幾次三番接近她,原來是抱著這個目的。
秦糖糖咬牙搬起被子,走到陳夜之身邊的時候停頓了一下。
陳夜之的聲音緩緩傳入她的耳朵:“相信我,我沒有。”
應該相信他嗎?
本來就素不相識,為什麼要相信他?不知為何,秦糖糖這一刻卻選擇相信了。
她相信,這樣禽獸不如的人世間少有,她相信,是因為不相信自己一次又一次遇到這種禽獸不如的人。
你真的相信嗎?秦糖糖,想想曾卿。心底又有個聲音響起。
秦糖糖閉上了眼,抱著被子走了兩步,黃海眯眼看了一下,有些不耐煩地指了旁邊一個黑衣男人:“你,幫這姑娘把東西送到她要去的地方。”
“可是黃哥,這樣我們會不會太沒麵子了,我們可是黑社會。”黑衣小哥猶豫著,哪有在幹正事的時候幫一個女生搬東西的道理。
黃哥立馬踹了男人一腳:“黑你個頭,我們是合法的借貸企業,不要特麼在這瞎說抹黑自個。”
“是是是,我們是正當企業,有營業執照的。”黑衣男小雞啄米一樣地點頭,黃哥才滿意地點了下頭。
秦糖糖看著陳夜之的側臉,腦海裏似乎有畫麵一閃而過。
秦糖糖走了一會兒,又跑了回去。黃海和陳夜之再看到她,都微微有些吃驚。
“糖糖,你怎麼又回來了。”陳夜之驚慌不已問道。此時他已鼻青臉腫地被壓製著,腿旁立著一把砍刀。
如果她再晚到一秒鍾,說不定陳夜之的腿就真的沒了。
剛剛她想起了一切,那些塵封在心底的回憶。
秦糖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恐懼,看向黃哥:“我替他還可以嗎?二十萬對吧?”
“當然可以。”黃哥丟了自己抽了一半的煙,“你的行為我挺感動的,給你打個九折,給十八萬吧。”
“黃哥!”身邊的幾個人驚呼出聲。
“都他媽的給我閉嘴。”黃哥瞪了他們一眼,“我是老大還是你們是老大?”
“那行。”秦糖糖鬆了一口氣,把銀行卡遞了過去,“密碼是六個一,裏麵有十五萬,剩下三萬我手機上打給你。”
“糖糖。”陳夜之站了起來,走到她身邊,“你不要這樣,他們都是吸血鬼,你給了他們他們也不會滿足的。”
“陳夜之,你是小人,我們可不是。”黃哥冷麵看著他,“那種爆前女友照片的人隻有你才能做出來,如果不是看這個女孩善良,我也不會輕易放過你。”
“小姑娘,我還要提醒你一句,這種人不值得你如此對待,但黃哥也隻就事論事,既然你給他還了錢,這事兒就結了,以後我們兩不相欠,不過這個人是個人渣,你可別被他騙了。”黃哥說完就上了車,帶著手下一幹人等揚長而去了。
巷口又恢複了寧靜。
“為什麼要這麼做?”陳夜之看著她,眼睛裏的光盈動氤氳,“秦糖糖,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善良,但我已經不配做你朋友了。”
“我相信你沒做那種事,陳夜之,我們小學就認識,不是嗎?”秦糖糖笑了下,在剛剛那一刻,她終於想了起來,陳夜之是她小學的時候喜歡過的窮小子。家裏有個喜歡賭博的母親,他毫無辦法,隻能這樣供著。
因為那是他的母親。
“你的人品我很了解,錢都是身外之物,那是我所有的積蓄,”秦糖糖揚了揚下巴,“看在咱們小時候是好兄弟的份上,我這次就幫了你。”
“你放心,我會慢慢還你,還不起,就以身相……”陳夜之的話戛然而止,小時候還好,長大了以身相許這種玩笑就不能隨便開了,想到這裏,那句話終究沒有說出來,“糖糖,謝謝你。”
秦糖糖攤攤手:“沒辦法,誰叫我這麼好心呢,接下來隻能麻煩你幫我把被子搬回學校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現在就開始還吧。”
見到好友,秦糖糖是開心的。
難怪她覺得他熟悉,難怪她一直覺得和他似曾相識。
當初她才喜歡他沒多久就被家裏強製轉學了,這麼多年,陳夜之的長得越來越好,而她也忘了他的名字,她隻記得那個人姓陳。
但他留下淡淡的記憶卻在她心底刻下了烙印。
時隔多年,她對陳夜之早已不是當年的感情,現在想起來,其實小時候的那種喜歡,也隻是同情而已。
見到朋友有難,她不可能視若無睹。
“謝謝你。”陳夜之別開了臉,沒有讓秦糖糖看到他淚光浮動的眼睛。
在回學校的路上,陳夜之告訴他自己沒有做過拍照片去貸款的事,那是他在網上搜到的圖,這些年,他連女朋友都沒找過,有那樣母親,他怕交往了也隻會拖累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