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虛弱得好像渾身上下都隻剩了一絲力氣,她向他伸伸手:“陛下……”

帶血的床褥還未換,宮女想上前攔上一攔,反被他揮手擋開。

他往榻邊一坐,雪梨立刻挪挪身子伏到他腿上,臉一邊在他身上蹭一邊又不好意思:“嚇到你了……是不是特別可怕?”

“沒有。”他答了這麼兩個字,她立刻就哭開了。

本來是真擔心他被她那個樣子嚇到來著,但既然他說沒有……那她就肆意地發泄委屈啦!

“可痛了,到最後我真的沒力氣了。”她說得聲音虛虛的,除了嘴唇在動以外,哪裏都懶得再動上一動。

謝昭手撫著她的肩頭,寬慰的話到嘴邊又說不出,覺得她剛才疼成那樣,他現在說什麼好聽的都叫“站著說話不要疼”。

雪梨抽抽搭搭地抬頭望他:“我們已經有兩個兒子、兩個女兒了。”

“嗯。”謝昭點頭,她便又道:“以後、以後我不再生了,行不行?讓禦醫給我開副藥吧,好不好?”

他稍稍一怔,她睇著他的神色旋即改口:“……算了!再多幾個孩子也挺好的,就兩個皇子大抵是不夠。”

天下都壓在他和他的兒子身上,想著這個她挺懂他有多需要皇子。但心裏又止不住地委屈,畢竟每一回生孩子於她而言都是去鬼門關前轉個圈啊……

剛才他情急之下直接拎過產婆說不要第二個孩子了,她當真又震驚又感動。是以現下心情可矛盾了,一邊覺得自己該多體諒他一些、自覺為他多添幾個孩子,一邊又真的很怕再來一回!

雪梨手指頭在他衣裾上劃拉著,自己瞎糾結個不停,劃拉了一會兒,臉上突然落了一點熱,有順著臉頰往下滑。

“……”她微愣,驀地抬頭一看,他也正仰頭躲。

……怎麼他也哭了?

雪梨滿是詫異,謝昭輕咳一聲,再低頭看她時已經恢複如常:“不生了,咱不生了,兩個皇子足夠了。”

他不想再看她那樣疼一回了。疼成那樣,說不傷身他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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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坐月子什麼的一切如常,雪梨的口味終於不再怪了,但好像還是和懷孕時一樣能吃。

早膳時能吃兩碗麵,午膳各種小炒湯羹一概不忌,到了晚膳的時候她不得不控製著點食欲,若不然就要胖得沒邊了。

等出了月子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已經從“六格院娘子”變成“九格院娘子”了——西邊這最後三處院子也歸她了。

是以住處的安排又變了一變,最前頭的正院仍是她的,但北邊原撥給福貴他們住的那一處已經完全整修過,給了阿杳和阿沅。南邊這側原是給宮女們、正屋就是她的產房,白嬤嬤說她出了月子挪回正遠去之後,這邊也要重新大修一番,修好後給新生的兩個孩子住。

後麵的六方院子裏,廚房不變,其餘五處都是宮人們居住的。言外之意——她這裏馬上又要添人了。

回到正院的房裏之後雪梨覺得一身輕鬆啊!從懷孕開始就感覺自己被孩子束縛住了,現下終於又恢複“自由身”了,能跑能跳了,最重要的是什麼都能吃了啊!

雪梨流著口水寫了張膳單讓紅糖去交給子嫻,片刻後子嫻黑著張臉回來了:“小姑奶奶,這可剛春天,我上哪兒給你弄螃蟹去?!”

哦……對哦!

雪梨賠著笑把膳單拿回來,將“清蒸蟹”那行劃了,改成了“賽螃蟹”。

兩刻工夫後,蘇子嫻連帶阿杳阿沅一起,支著額頭看她大快朵頤。

——不知道的還要以為她懷孕坐月子的時候挨了多少餓呢!

雪梨盯著一碗香菇肉絲麵吃得特別開心,坐月子的時候忌辛辣,她這回特意放了兩勺香噴噴的辣椒醬,再淋點醋一起拌一拌,一口吃下去,香菇和肉絲筋道彈牙,酸辣味熱乎乎地沁進心裏不要更舒服!

她吃得太投入,硬生生把剛吃完點心的阿杳都看餓了。

阿杳拽拽蘇子嫻的袖子:“子嫻姨,我也要!”

“……”蘇子嫻摸摸阿杳的額頭,哄她說你太小了還是少吃辣的為好,然後從雪梨眼前的籠屜裏搶了個包子出來給她。

韭菜雞蛋餡的包子,每個有一寸大。韭菜是新割的嫩韭菜,將包子皮一咬開就是滿口濃香。這同樣是適合配辣椒和醋吃的東西,阿杳乖乖地吭哧吭哧啃著,雪梨蘸著辣椒和醋一口氣吃了仨!

吃完之後她舒服了,伏在案上大呼“痛快”,蘇子嫻挑著眉頭睃她半天,伸手捏捏她腰上的肉:“你還打算這麼吃多久?都頂之前兩個了!”

討厭……

雪梨揮手打開她的手,自己也捏捏,確實胖了挺多的。她想再放縱自己那麼三五天就不再這麼吃了,畢竟……畢竟她也不想讓他覺得醜嘛!

可是當天晚上他就來了,還饒有興味地著人從禦膳房給她弄了好幾樣點心過來。一進門就看見她縮在被子裏不肯出來,他有點納悶:“你不是今天出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