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易氏琢磨起來,過了會兒說想吃酸菜魚,雪梨就讓豆沙到小廚房傳話去了。
魚是每天一早都會殺好備好以便隨時取用的,是以這道酸菜魚做得挺快,不過一刻就端了上來,連著爐子一起,慢慢一鍋,熱騰騰的。
易氏一看就讚說“好香”,跟自己帶進來的兩個婢子說:“你們去廚房問問誰做的,學著點,阮娘子這兒的菜貫合我的口味,比府裏的廚子強多了。”
兩個婢子應了聲“諾”就告退了,還留在房裏的豆沙和紅糖一瞧就明白這是要支開人,沒等雪梨再開口,就跟著那二人一同出去了。
房門關好,雪梨壓音問易氏:“有事?”
易氏笑笑:“我聽說了,各府都往娘子這兒遞了帖子。”
她嘴上說起了正事,手可沒停。眼前這一鍋魚味鮮汁濃,白嫩的魚肉在鍋裏翻卷著,暗綠色的酸菜葉子飄在湯裏,她是真想吃魚說是兩不耽誤來著。
雪梨看她夾菜吃得自在,自己也不想餓著,便夾了塊酸菜、又舀了點湯拌進米飯裏,趁熱吃著,道:“可不?我正為這事煩著呢。”
但她也沒多說為什麼煩,她想先聽聽易氏主動提這個是為什麼。
“實話告訴你吧,是七殿下讓我來的。”易氏神色輕鬆,稍有一喟,“這幾個王府間處得也沒那麼和睦,時不時總有點小摩擦。七殿下呢,因為是陛下的親弟弟,不怎麼沾別的事,反倒和各府的關係都說得過去。”
雪梨隨意一笑:“這很正常。別說殿下們個個家大業大了,就是民間的兄弟,時不時不也有個磕磕碰碰?過日子嘛,都是這樣的。”
“你可別想得這麼簡單。”易氏自覺說了下去,“七殿下擔心的就是你把皇家當尋常人家看。我跟你說啊……各府都有各府的事呢。三王妃不是說想讓賢安郡主進來,這趟卻沒跟宜安翁主一起進來麼?這就是旁的王府不滿意了。”
雪梨:“……”
這麼複雜?不就是小孩子一起讀書麼!至於嗎你們!
她沉默著舀魚肉魚湯拌米飯,拌得滿滿一碗既難看又看起來很有食欲。易氏笑而搖頭,也學著她這吃法把自己麵前的米飯拌了,又道:“七殿下讓我跟你說說各府的事,你記著點,以後也好拿來平衡平衡。”
雪梨立刻正襟危坐,洗耳恭聽!
易氏還真說了不少事情,比如早些年坊間有傳言說先帝在位時三殿下有過奪位的野心啦、比如二王府現下最心急的是長女的封位啦、再比如四殿下的母親與六殿下的母親早年在宮裏是死敵啦什麼的……
雪梨這才驚覺敢情逢年過節能一起喝得大醉的親王們原來還有挺多舊怨的。
然後易氏又告訴她:“各府女眷在宮裏都是有交好的人的,嬪妃你不用在意……有你在,她們大概也就這樣了。倒是六尚局那邊,日後你當了皇後得上些心,我聽說……”
易氏忽然壓了聲,雪梨會意地湊過去聽,易氏輕輕道:“我聽說好幾個王府和六尚局交情不淺,小道從宮裏弄點不該他們得著的貢品、大到在宮女去處和差事之類的事上有所幹涉……這樣的事說小也小、說大也大,你說,要是什麼時候來個腦子不清楚的,借著宮裏的人脈對你或者對陛下做點什麼……”
雪梨悚然一驚!
易氏眉心皺著:“你別這麼驚訝。這最高的兩個位子,隻怕永遠都是不太平的。就算沒人敢動陛下,可你呢?王妃們交好的官宦人家那麼多,但凡有一個存了心想讓姐妹女兒進宮侍君的,你這個獨寵的皇後那不是眼中釘啊?”
雪梨一時當真被驚住了。她一麵覺得易氏說得太誇張,一麵又沒法反駁這些話。
就算她和謝昭的命都不牽扯,她也並不能說易氏的話就是錯的。畢竟,能從他們身上算計的東西太多了,不止是皇位和後位,尤其是謝昭,他隨隨便便的一個決斷,或許都能關乎一家榮辱。
宮裏頭愈是“底下人”就愈是想往上走,這時候若有王府的人肯推一把,他們是真的有膽子拚上命去賭的。
許多肮髒的心思她也見識過了,這地方……本來就不可能幹淨。
“七殿下跟你朋友一場,又因為前幾個月跟陛下僵著的事……心裏挺不自在的,所以他非要我來跟你說一說這個。”易氏握一握她的手,終於,言簡意賅地告訴了她一句離得最近的,“王妃們若來求你什麼,你可別直接應下來。比如二殿下長女的位份的事,你當陛下不知道他著急麼?一直不理,那是有原因的。”
陛下是想把各府在意的事都先捏著?
他平日裏要忙的事那麼多,這些雞毛蒜皮的“家事”沒空多費心,就姑且用這法子將各府都按住,也是個挺好的辦法。
雪梨想得自己心裏惴惴的。易氏接著在旁邊幫她斟酌輕重,正說著“你若非得見人,就隻見正室,便挑不出錯”,便見雪梨一拍桌子:“這麼下去不行!”
易氏:“……?”
雪梨銀牙一咬,說走就走:“我見陛下去!”
“哎……”易氏擋都沒來得及擋,看看眼前還熱騰騰的酸菜魚,不知她打了什麼主意。
能讓她扔下佳肴就走的主意……搞不好是個大主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