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三子七八歲的時候,皇後阮雪梨一度有點小鬱悶。
主要是因為眼看著孩子們都長大了的感覺太強烈了。
皇三子八歲,皇次子和柔安帝姬十二歲,皇長子十五歲,最年長的平安帝姬已有十七歲了。
雪梨偶爾會看著孩子們悲憤地想:長得這麼快……都不好玩了!
捏起來都不軟乎了!小時候一個個都軟軟的,捏起來可舒服了!
回憶這幾年……
阿沅阿淙慢慢長大後就不讓她摟著抱著玩了,阿潤也開始跟著哥哥們有樣學樣,開始是她一摟他這小子就臉紅,近來終於發展到伸手推她、嘟囔說“母後,我長大了”的地步。
雪梨心有戚戚焉,覺得時光真是如梭……
這會兒就體現出女兒的好了。女兒和當母親的沒有男女之別,所以她現在還能摟摟阿泠,阿杳在沒人的時候也偶爾會主動倚到她懷裏撒一撒嬌。再看看那三個見了她就施長揖道“母後”的兒子……
嘖,不做好吃的還治不了你們了是吧?!
在這種悲從中來的感覺裏,她又月事將來、心情大是不好時跟皇帝吵了一架,於是心情更不好了。
長秋宮的宮人們都低著頭無聲進出,紫宸殿也差不多。
平安帝姬和皇後一起坐在榻邊,中間隔了張榻桌,母女倆安靜得可以。
過了會兒,平安帝姬忍不住了:“母後,不繡了行不行?您理理我唄?”
皇後冷著張臉,繼續繡手頭的這朵玉蘭,針線走得飛快。
平安帝姬蹙蹙眉頭:“您幹什麼啊?這麼多年我都沒見您和父皇吵過嘴,這回怎麼就直接鬧到誰也不見誰了?”
父皇都有三天多沒來過長秋宮了——三天多,超過三十六個時辰啊!
誰看了都覺得太不正常了!
皇後抬抬眉:“別聽別人瞎說,我們沒吵嘴。我這是現下來著月事呢,他來也沒用。”
……呸!
平安帝姬心裏壓根不信。
雪梨輕籲了口氣,又淡淡道:“你表嫂昨天遞了帖子進來說要拜見,準是跟你表哥一起進來。你去紫宸殿那邊等著吧,讓她直接過來就是,省得再進紫宸殿又多一番禮數。”
阿杳:“……”
她原還打算讓表嫂借著進紫宸殿麵聖的機會好好旁敲側擊一下底細呢!
現在倒好,母後您還直接把人攔下了?
這鬧得夠僵的啊!
總之阿杳沒敢忤雪梨的意思,帶著宮人在紫宸殿前等了小半刻,一見表哥表嫂來了,就迎上去了。
她拉著表嫂把三言兩語把事情說了個大概,然後讓她先去長秋宮見皇後,自己去紫宸殿見父皇了。
雖然從父皇嘴裏探口風很難,可總得有個人去嘛!
眼看著平安帝姬轉身就進了紫宸殿,酸梅傻眼。
她望望阮躍:“這怎麼辦啊?”
阮躍想了想:“從前怎麼著……這回就還怎麼著?”
酸梅:從前?從前沒見陛下和皇後娘娘吵過嘴啊!
.
酸梅到長秋宮的時候,雪梨正在廚房裏全神貫注地折騰一條魚。
這種魚叫江鰱,北方沒有,即便在宮裏也難吃到。主要是活魚從南方貢到北邊來太難了,一不留神就能死掉大半。為了不那麼勞民傷財,每隔兩年才貢進來一批。
但這魚是真的好吃啊……
比宮裏常吃的什麼鯉魚草魚清江魚都強多了,肉質更嫩更鮮,刺也很少,紅燒燉湯都鮮美得很;魚皮則比鯉魚什麼的略厚一些,刮淨圓鱗後是綿軟細滑的膠狀質感,燉熟後既入味又更具口感,雪梨一度愛極了吃這個魚皮。
眼下就正細細地刮鱗片呢。見酸梅來,她也犯不著客套:“來來來,幫我收拾那條。刮細一點,千萬別弄不幹淨。”
孩子太多了,一條魚準是不夠吃的。她打算多弄點魚湯,晚上給每個人送去一碗,算額外添一道宵夜。
“江鰱啊……”酸梅堆著笑看手底下的魚,頓了頓又說,“早知道姑母要露這手,我把烏梅也叫進來啊!”
皇後就笑:“我可聽說家裏也有——怎麼?阮躍不給你吃?”
“那不能。”酸梅咬咬嘴唇,“可鄭大廚的手藝哪兒比得上您啊?這麼好的魚讓他料理我都替魚虧得慌。”
皇後笑笑沒說話,酸梅偷眼睇睇她,又道:“這會兒燉上該是宵夜?姑母多賞一碗唄,讓人往紫宸殿送的時候添一碗就好——今天阮躍是夜值。”
皇後正將魚切塊的手稍一頓,半晌沒說話,末了“嗯”了一聲。
是夠僵的……
酸梅感覺出似乎很嚴重,沒再冒然多說什麼。幫皇後一起將魚燉上後,她就跑去找謝泠了。
她問謝泠:“姑母和陛下到底怎麼回事?平安帝姬讓我勸,可我不知情也不好多說什麼。”
——萬一說錯了話,越勸越糟了怎麼辦?
謝泠歎氣:“不知道。表嫂你當我和長姐沒問嗎?兩個人都不說。母後呢,說沒吵嘴,父皇那邊就說沒我們的事——口風都可嚴可嚴了,急死個人。”
於是酸梅也沒問出個所以然。
用宵夜時的氣氛就添了一份沉悶。
三個皇子互相遞遞眼色,再一並看向長姐。阿杳在察覺到弟弟們的目光時看向酸梅,酸梅看向柔安帝姬,柔安帝姬又看向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