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十五貫》:桃李不言,下自成蹊(1 / 1)

台曆翻到“二零一零年七月八日”,下麵寫著一行小字:“今日出梅”。出梅後,按理應該烈日當空,出人意料的是老天偏偏不作美,從下午開始,梅雨一直淅淅瀝瀝地下;到晚上六時許,雨越下越大,居然變成瓢潑大雨。看看窗外的雨簾,心中不免有一絲著急:雨這麼大,怎麼去看戲?

這些年來,因為有了無所不能的網絡視頻,隻要有一個手提電腦,可以隨時隨地隨心所欲地觀看自己想看的戲,故而很少進劇場,雖然上班的地方左倚勝利劇院,右靠小劇場,跨出門檻就可以看戲;但若非有巨大的魅力,我是不會進劇院的,更何況大雨如注。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密密麻麻的雨幕,遮住了視線。看看手表,已經接近七時,離演出隻有半個小時了。雨一時半會還沒有停息的意思,再不出發,就要耽誤了。

我穿上雨披,騎上自行車,一頭衝進交織著雨幕的夜幕中,駛向此行的目的地——杭州劇院,去看望那“夢中情人”——昆劇《十五貫》。

說起浙江昆劇團的經典名劇《十五貫》,想必大家耳熟能詳。當年它名動京城,甚至有“一出戲救活一個劇種”的說法,還搬上了銀幕。餘生也晚,沒有趕上那個年代,聞名不如見麵,如今倒要親眼見識一下。

想見識昆劇《十五貫》的,不光是我,還有參加“二零一零年浙江省戲劇創作年會”的編劇們;更有專門從金華遠道趕來的浙江婺劇團的五十位演員;還有內子,平時單位裏經常有免費贈送的戲票,從沒進劇場看過,這次冒雨觀看,不是鬼使神差,而是因為兒時看過電影,舊夢依稀,今天想現場見識一下,也算與昆劇《十五貫》有緣吧。

到了杭州劇院售票處,摸出真金白銀,買了兩張戲票。售票員說:“你來得正好,還剩下三張票,再遲一點就沒有了。”

哇!戲票也這麼緊俏?真是出人意料。身在杭州,風月無價,西湖邊的公園對遊人全部免費開放;戲劇無價,因為杭州的劇院一般對觀眾免費開放,有意無意中養成了看白戲的習慣。這是我平生第一次掏錢進劇院看戲,還差一點買不到票,這是一個意外,看來這個“夢中情人”的魅力不小啊!

來到杭州劇院大門口,看到浙江婺劇團的演員已經在那裏了。檢了票,進入大門,發現整個劇場裏密密麻麻地坐滿了人,又是一個意外。不久,參加“二零一零年浙江省戲劇創作年會”的編劇們也趕到了,正好坐在我的前麵。

七時半,大幕拉開,好戲登場。觀眾個個瞪大眼睛,聚精會神,貪婪地看著,隻怕漏掉一個精彩的動作。這時,劇院裏格外安靜,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婁阿鼠上場了,看他那酷似老鼠的形體語言,惟妙惟肖,觀眾席上頓時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隨著劇情的展開和深入,掌聲一次比一次密集,一次比一次響亮,一次比一次熱烈。現在的娛樂場所,一般備有專門的塑料鼓掌器,像兩隻粘在一起的大手,隻要你用力一搖,便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比人手鼓掌要響亮多了。劇院裏沒有塑料鼓掌器,觀眾用雙手拍出來的聲音,比塑料鼓掌器還要響亮,又是一個意外。

我左顧右盼,留意有沒有中途退場的觀眾。大家自始至終沉浸在跌宕起伏的劇情之中,陶醉在精彩紛呈的表演之中,原先看一看想溜的,腳底像被膠水粘住,挪不動了。又是一個意外。中途接到兒子一次又一次的催歸電話,但我們都沒有動,實在舍不得離席。

不知不覺,兩個半小時的演出一晃就過去了。原來演員謝幕也是一種精彩表演,還是一個意外:第一批是兵勇,第二批是街坊鄰居,第三批是熊友蘭和蘇戌娟,第四批是無錫知縣過於執和江南巡撫周忱,第五批是婁阿鼠,第六批才是蘇州知府況鍾,真是千呼萬喚始出來啊。

陽春白雪也好,下裏巴人也好,真正的藝術,從來不缺觀眾,永遠也不會缺觀眾。這是我平生第一次買票看戲的一點心得。

絮絮叨叨,行文至此,或許有人要問我昆劇《十五貫》到底演得如何?可惜用我這支禿筆,不能形容其妙處於萬一。在一連串的意外中,我還是借用漢樂府《陌上桑》中的兩句古詩為本文作結吧:“行人見羅敷,下擔捋髭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