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來到水岸後,狄仁傑不顧眾人勸阻硬要去到最邊上去探水位的上升率。
此刻雨勢已愈見猛烈,油紙傘在這狂亂的風雨下胡亂搖晃。狄仁傑幹脆將傘扔開,整個人蹲在岸邊伸手去撫摸雨水上漲後的高度。
傘落入空中立時被風卷走,敏之站在不遠處眼瞧著狄仁傑全身濕透,忙撐了傘欲要往前。
風若廷眼明手快一把將他拽住,“公子,雨勢太大,路麵濕滑,您還是不要過去了。”
“不行。”敏之鬆開風若廷的手,也來不及多想,轉身往狄仁傑所在處奔了去。風若廷無法,隻好一路也跟著去了。
敏之靜靜站在狄仁傑身後,將傘的一多半都遮在他的頭頂。狄仁傑全心查探水位,許久後才忽然感覺周身風雨似乎小了些,這才起身往後退了一步,卻不想正好撞在敏之身上。
敏之未曾作防,腳下猛地一滑,整個人往旁邊倒了去。
狄仁傑一驚,忙伸手去拉敏之,兩人手指在空中交錯,敏之瞪大了雙眼,整個身子往後跌落,嘩啦一聲,墜入河中濺起一大片水花。
“賀蘭!”狄仁傑矍然大驚,惶遽的情緒霎時從心底一湧而出,他一步搶上前去,還來不及有多舉動,便被風若廷攔住,“大人,您等著,我去。”說完,縱身跳入波濤洶湧的河中,往水流深處遊去。
敏之落入河中,冰涼的水很快地漫過他的眼,灌進他的口鼻,將他淹沒……
敏之屏住呼吸想要抗拒水的入侵,然而水仍迅速地從氣孔向他衝刷,仿佛要徹底洗滌掉他的一切,不留一絲空隙。
缺氧的疼痛從胸口貫穿他的全身,敏之溺窒得知覺逐漸抽離,刺痛的雙眼輕輕闔上,順著水流緩緩下沉……下沉……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等敏之醒來時,自己已躺在幹燥的草堆上,身上的衣服也已被烘烤幹淨。
“咳、咳,”敏之艱難起身,才剛支起半個身子,一隻手從旁伸來將他溫柔扶起,一碗清水遞至唇邊,“喝水罷。”那話語輕柔悅耳,竟比天籟還要動聽三分。
敏之循聲望去,視線驀地落入一雙星點閃爍的眸子裏。
這人好生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似的。
這是敏之在見到那人後,腦海閃過的唯一念頭。
那人見敏之猛地盯著他瞧,也不氣惱,仍笑盈盈地端著碗,問道,“公子,可要喝水?”
敏之這才回神,就著那人的手喝了一口水後,開口問道,“這裏……”
才剛說話,敏之這才驚醒自己嗓子幹澀得厲害。即便是方才那一口水,仍未將他喉間滋潤順暢。
幹脆自己伸手接過碗來將水一口飲盡,敏之這才意猶未盡的咳嗽兩聲,問道,“這裏是什麼地方?你又是誰?”
那人笑著接碗走至一旁的火堆坐下,抓起一旁的幹樹枝隨手扔了一把進去,“這裏是城關鎮。我在河邊撿到的你。”那人笑著轉頭,火光盈耀在眼底一閃一閃的,光點比那紅焰的簇火還要明亮三分,“我叫上官令煌。”
“上官令煌?”敏之在心底稍作思忖後,疑惑發問,“我們是不是見過,我怎麼覺得你很眼熟。”
上官令煌聞言抿唇而笑,手中枝幹輕輕撥了撥篝火,“我常在山中學藝,公子一身的錦衣華服,怎會與我見過?”
敏之死勁想了兩下後,又覺頭疼得厲害,便放棄那念頭,轉口問道,“上官公子,這兒離鳳台縣有多遠?”
“鳳台縣?”上官令煌手中動作未停的答道,“不遠,步行一日便可到。”
“那好,”敏之說著就要起身,卻不想腳下一軟,才剛站穩的身子又跌了下去,癱軟在原地毫無半絲力氣。
上官令煌回頭看了敏之一眼,唇角上揚彎出半個笑,走至他身邊將之攔腰抱起放在火堆旁,“你溺水多時,剛醒身子發軟使不得力是正常的。再休息下,等你好轉了我便送你回鳳台縣。”
“你怎麼知道?”敏之下意識脫口而出。話才說完,隻聽見肚子裏傳來“咕嚕、咕嚕”地幾聲響,在這空寂的廢屋裏顯得格外清晰。
敏之臉霎時漲得通紅,眼睛尷尬的不知該擺往何處才好。
上官令煌倒是不以為然,眼眸笑如彎月,將一旁散放的幾個果子抓來遞給敏之道,“且先果了腹,等天明再帶你吃好的。”笑意溫煦柔和,一雙黑湛湛的眸子清澄明亮。
敏之被那雙透亮的黑眸看得臉色微微發窘起來,囁嚅著接過果子塞入口中胡亂啃著,究竟是何味道也沒記多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