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少年(2)(1 / 1)

他就是要等王恭先造反,然後所謂師出有名,在道德上占領製高點,然後利用他和王恭最大的不同,利用到極致就可以不用戰爭就獲得勝利。

他和王恭最大的不同就是,王恭的家裏隻有書,沒有錢,而他的家裏,隻有錢,沒有書。

北府軍是一支雇傭軍,王恭是老板,但家長卻是劉牢之。

劉牢之打仗是把好手,在淝水之戰中名揚天下,外號“江北虎”“江東虎”“萬人敵”,每次進攻他總是帶頭向對方發起進攻,從來不是叫著“弟兄們上”的那種人,因此在北府軍威信非常高。

不過他卻是個粗人,粗人的意思一是熱衷於吃喝嫖賭,二是看得不會很細,也不會很遠。

客觀地說,王恭是個好人,相貌端正,舉止得體,知書識禮,生活簡樸,沒有生活作風問題,還是個帥哥,宋公明沒殺閻婆惜之前應該就是這個樣子,但問題是,好人未必是個好老板。

他有著文人那種極端欠揍的清高,他曾說過“仕宦不為宰相,才誌何足以騁”這樣的無知者無畏的誑語,所以打骨子裏他看不起手下這個頭號猛將。劉牢之是個大老粗,整日隻會喊打喊殺,長得又像個殺豬的,而王恭也沒有學習過統一戰線的理論,不知道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抵禦外敵的重要性;劉牢之是從死人堆裏摸爬滾打曆練出來的,每一個功勞都是用刀用血換回來的,王恭算什麼,不過是個皇帝的大舅子,世家子弟,就做了自己上級。因此倆人誰也不服誰。

就像名牌大學生永遠都不會看得起戰場上負傷的老兵,對他而言,十八歲那年的高考遠遠重於那些血染的風采。

對於這次反叛,劉牢之是真心反對的,原因很簡單,打贏了沒有功勞,打輸了全是責任,於是便想和稀泥,便勸領導,你是國舅,會稽王(司馬道子)是皇叔,都是一家人,基本上屬於一個碗裏吃飯,筷子和勺子的矛盾,能有多大仇恨,別折騰了。

王恭很輕視地看著他,就像看著空氣,隻說了一句話:滾。

這個世界就像萬聖節的舞會,沒有麵具的人不能夠出場。

劉牢之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這時一個叫高素的人來找劉牢之了,他當年也是北府軍,現在的身份是司馬元顯的說客。台詞很老土,先說了天下大義,再說了王恭的不仁不義,又十分動情地表達了對劉牢之同誌境遇的同情和關心,最後說出了那句最有殺傷力的話,幹掉王恭,他的位置你坐。這是定金,先收下。

劉牢之立刻站起來表示:我愛的是你的錢,但更愛的是你的人,成交!

就在這時,王恭也緩過勁來了,書呆子隻是人情世故比別人慢,但並不傻,立刻意識到打仗還得靠劉牢之,便立刻向他道歉,還要和這個他昨天還看不起的莊稼漢結拜。

劉牢之冷冷一笑,你讓我滾,我滾了。你讓我回來,對不起,滾遠了。

劉牢之不愧是名將,打你就打你,還要挑日子嗎?於是天下聞名的北府軍,陣前倒戈。幾天後,司馬元顯在京城收到了一封快遞,裏麵是王恭的人頭。

大哥死了,隻剩小弟了。殷仲堪和桓玄用他們的行為充分證明了一條規律:朋友的價值就在於互相利用。那些斷頭流血的友誼,也許存在過,也許隻是我們的幻想。

鑒於中央和地方的勢力都十分強大,大家都本著見好就收,殺人用軟刀子的原則,暫時擱置一切爭議,一場叛亂在砍掉了王恭的頭之後平息了。

人太年輕就獲得一切是很難冷靜下來的,司馬元顯膨脹了,自己才十七歲,便不用一兵一卒就平定了一場叛亂,而對手的名字家世又是那樣顯赫,他剛剛執政就到達了頂峰。無數的讚美讓他徹底地迷失了自己,於是下了一步臭棋,這步臭棋也驗證了一個道理:酒要一口一口地喝,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步子邁大了,容易跌得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