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大雪無痕》(60)(1 / 3)

“除了這些舊報紙和舊筆記本,你還看到了些什麼?”方雨林怔怔地呆坐了一會兒,又接著追問。

丁潔十分痛苦地大聲說道:“你還要我看到什麼?難道這些還不夠?你能想象他是那樣一種人嗎?跟任何人交往,跟任何人談話,他都要記錄在案,以防萬一。還要花那麼多時間去研究、背誦大大小小、各種各樣領導人的講話。你說他活得多累!他為什麼要活得那麼累?那樣活著,有什麼意思?我見過的官,大大小小,多得去了,他們也不都是這樣的嘛!他是怎麼了?!”

方雨林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也許跟他的出身有關……”

丁潔激動地站了起來:“出身?你……你也是苦出身。你這樣嗎?”

方雨林苦笑著搖了搖頭:“我不一樣。我壓根兒就沒想當什麼官。”

丁潔更激烈地反問:“當官就非得這樣?我大小也是個官,我這樣嗎?”

方雨林沉吟了好大一會兒,說道:“也許是因為你這個官,還沒當到他那麼一個層次吧。到了他那麼一個層次,也許你也得那麼幹才行……”

丁潔反駁道:“什麼層次?他在雙溝鎮中學學生會當總務幹事時就那麼幹了。那是啥層次?”

方雨林苦笑笑感歎了一句:“人啊……人啊……”

這時,丁潔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抬起頭怔怔地看著方雨林,問道:“他那屋裏還有一樣東西,挺讓我感到意外的……是關於槍……手槍……”

方雨林一震:“手槍?你看到手槍了?”

丁潔忙說:“不是手槍,是一本介紹手槍發展曆史和使用方法的小冊子。好像還是英文原版的……”

方雨林再追問:“跟這有關的,還看到了什麼?”

丁潔搖搖頭:“沒有了……”

方雨林盯著:“你再仔細想想,有關槍的。”

丁潔愣怔怔地:“槍?你為什麼要追著問這個?你們覺得是周密殺了那個張秘書?他會是殺人凶手?”

方雨林忙否認:“誰也沒這麼說……”

丁潔:“那你為什麼要盯著問槍的事?周密也許不是我想象中那麼一種心地極光明、信念極堅定、人格極完美的人,但他怎麼可能會是殺人凶手?他怎麼可能會去殺人?你這個警察也真是當昏頭了!”說到最後,丁潔簡直是瘋了一般地叫了起來,整個人都無法自製地戰栗著,臉漲得通紅,眼眶裏充滿了無望的淚水。以後,再談什麼,都不行了。

“送我回家吧,我頭暈……”丁潔終於支持不住了。

送丁潔到家,方雨林直接去了市公安局。巧的是,那晚,正好馬鳳山在局裏值班。他把馬鳳山從值班床上叫起,已是淩晨時分。起床後,馬鳳山照例要連續抽兩支煙,狠狠咳一通痰,再舒心暢氣地喝幾口沏得極濃極燙的釅茶,才能完全擺脫頭一天的倦勁兒,重振“虎氣”,投入到新一天的工作中去。

這是多年連續打疲勞戰留下的惡果,也是多年來長期失眠所附生的“惡習”之一。但這一天起床後,披著那件警用大衣,彎著腰,悶頭坐在值班床上聽方雨林彙報時,卻隻是連續抽著煙,由著煙頭上那一暗紅小點,同時在自己嘴邊發出吱吱啦啦的微響,既沒怎麼咳嗽,甚至都忘了沏他那絕對少不得的釅茶了。

“丁潔還說了一個情況,我覺得也挺重要的。昨晚她進了周密的屋以後,發現周密把整個屋子都收拾過了……”方雨林說道。

“他要搬新房,要交出這舊房了,當然得收拾一下。”馬鳳山悶悶地反駁。

“他搬新房,這套舊房也不用上交。這套房子原是他父母名下的,用不著交。”

“他是怎麼收拾這套舊房的?”馬鳳山又續了支煙。

“依我看,他那種收拾法,好像是要長期出門,很長時間不回這個屋住似的。”

“比如說?”

“比如說,他用大塊大塊的白布,或舊報紙把家具都蓋了起來。特別讓她吃驚的是,周密把所有的燈和所有家具的腳都用布包了起來。”

“這又怎麼樣呢?”

“她也鬧不清楚。也許隻是他的一種怪癖,啥也不說明。”

隨後趕來的郭強插話道:“昨天我們剛抓了閻文華,周密就這麼反常,這的確值得警惕。”

“對了,他最近要出國,去意大利。”方雨林說道。

馬鳳山一下把頭抬了起來,怔怔地盯著方雨林,問:“確切?”

“這是他親口跟丁潔說的。”方雨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