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3 / 3)

左春決定不再跟薑墨談“那件事”了,包括以後的晚上,她也不會主動再談起。她感到,“那件事”實際上讓薑墨更加煩躁不安了,進而影響了他的胃口並會破壞整個晚上的情緒。事實上,一天之中,她最重視的就是晚上了。

像切菜一樣,左春把自己的一天分成好幾塊兒:一大早在菜場,像女皇一樣挑最新鮮的菜肉;白天在單位,來來往往的旅客像流水一樣從身邊淌過;傍晚在廚房,熱氣騰騰地捧出大盤小碟--所有這些時段,似乎都是一種鋪墊和過渡,像是廚房裏的輔菜、像是餐桌上的開胃冷盤一樣,左春的主食在晚上,在臥室,在床上,在薑墨身下。左春等了一天了就是想等這份大料、這份主食。

但薑墨總也不肯給她主食。薑墨現在越來越不愛說話了,回家就埋頭吃飯,吃得卻一點不香,有時吃著吃著他竟睡著了。左春看看他的盤子,又看他的眼皮,不明白他為什麼一邊吃飯還會一邊睡著?這對她簡直是一個打擊,她燒的菜就那麼讓人沒勁?可同樣的這份辣味水煮魚,薑印可是吃得叫好不絕呀。對一個主婦來講,最大的安慰就應當是丈夫對飯菜狼吞虎咽、一掃而光……也許,左春會得到另一種安慰--薑墨他到底是個男人呢,難道因為生意不好做,就一直憋著不跟老婆睡覺嗎。左春認定,沒有人能憋得過欲望。說不定,就在今晚,薑墨會給她一份“大料”一份“主食”?

左春這麼一想,又高興起來,她急急忙忙地開始收拾桌子,用最快的速度把碗洗了,把澡給洗了,又悄悄地給自己灑了些香水。然後她才開始往臥室裏去--可是,薑墨已經在床上睡著啦!

左春真氣壞了,這薑墨,什麼意思嘛,他已經好多天沒跟她在一起了!左春可是不管那些性心理學的,餓了要吃飯,渴了要喝水,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她推推薑墨:噯?噯?噯!噯!

薑墨被推醒了,卻仍然閉著眼不動。他明白左春的意思,可他真接不了左春的招兒--剛才衝澡時他就試驗過自己了,沒反應,根本就沒任何反應。在車子裏坐了一整天,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大腿根的那玩意兒像是在歎息似的,突然變得前所未有的弱,它好像比薑墨本人還累,它好像就想永遠縮在那裏,再也不站起來……這樣的感覺不是第一次了,最近好幾個月都是這樣,其中有幾次,白天的生意還是不錯的,薑墨以為它會跟從前一樣勢利,見錢眼開,會興奮地充血,驕傲地高高昂起……但沒有,它還是那樣,像是個洞察世故的老人似的,不為瞬間的繁華所動,它知道人生的本質即是永恒的蒼涼,它將永遠作冷冷的旁觀……薑墨溫柔而憐惜地托著它,在花灑下裏裏外外地仔細衝洗,甚至還用了一些左春的洗麵奶,在雪白的泡沫中,它像嬰兒般純潔平靜……

在嘩嘩的流水聲中,薑墨不得不接受一個現實,他明白,從今往後,他會是一個悲哀的人,一個有秘密的人,一個虛偽的人,一個給左春帶去痛苦的人。薑墨還明白,從今往後,除了做生意賺錢,他的生活將會增加一個新的目標:尋求解決途徑。

但是,在那個嬰兒重新變成男子漢之前,他應當怎麼麵對左春?真睡或裝睡的這道屏障能遮蔽多久?

你醒了對不對?左春不推薑墨了,她趴到薑墨的跟前,眼睛對著他閉著的眼睛。為什麼不?我剛才看你的錢夾了,你今天生意挺好的……薑墨,噯?

……

你為什麼閉著眼,睜開好不好,你看,我都已經把衣服給脫了……

……

薑墨打定主意,就是這會兒失火了死人了,他也不睜開眼睛。隻要不睜開眼,世界就不存在了。他就是一個人了,他需要一個人呆著。

左春光溜溜地在床前的地板上蹲著,她也打定主意,就是著涼了、感冒了、凍死了,她也要在這裏一直蹲著,蹲一夜。她就不明白,為什麼她的身體餓了,薑墨不給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