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至午正時分,到了署內,當即進去稟知了狄公。狄公傳命大堂伺候。自己穿了官帶,暖閣門開,升起公案。早見各班書吏,齊列兩旁,當即命帶人犯。兩邊威喝一聲,早將畢順的妻子,跪在階下。
狄公還未開口,隻見她已先問道:“小婦人周氏叩見太爺。不知太爺有何見諭,特令公差到鎮提訊,求太爺從速判明。我乃少年孀婦,不能久跪公堂。”狄公聽了這話,已是不由不動怒,冷笑道:“你好個‘孀婦’兩字,你隻能欺那老婦糊塗,本縣豈能為你蒙混!你且抬起頭來,看本縣是誰?”周氏聽說,即向上麵一望——這一驚不小,心下想道:“這明是前日賣藥的郎中先生,怎麼做了這昌平知縣,怪不得我連日心慌意亂,原來出了這事。設若為他盤出,那時如何是好?”心內雖是十分恐怕,外麵卻不敢過形於色,反而高聲回道:“小婦人前日不知是太爺前來,以致出言冒犯。雖是小婦人過失,但不知不罪,太爺是個清官,豈為這事遷怒?”狄公喝道:“汝這****,你不認得本縣!你丈夫正是少年,理應夫婦同心,百年偕好,為什麼存心不善,與人通奸,反將親夫害死!汝且從實招來,本縣或可施法外之仁,減等問罪。若竟遊詞抵賴,這三尺法堂,當叫你立刻受苦!你道本縣昨日改裝,是為何事?隻因你丈夫身死不明,陰靈未散,日前在本衙告了陰狀,故而前來探訪。誰知你目無法紀,毀謗翁姑,這‘忤逆’兩字,已是罪不可追。汝且從實供來,當日如何將丈夫害死,奸夫何人?”周氏聽說她謀殺親夫,真是當頭一棒,打入腦心,自己的真魂,早已飛出神竅。趕著回道:“太爺是百姓的父母,小婦人前日實是無心冒犯,何能為這小事,想出這罪名誣害?此乃人命攸關之事,太爺總要開恩,不能任意的冤屈呢。”狄公喝道:“本縣知你這****,是個利口,不將證據還你,諒你也不肯招。你丈夫陰狀上麵寫明你的罪名,他說身死之後,你恐他女兒長大,隨後露了機關,敗壞你事,因此與奸夫通同謀害,用藥將女兒藥啞。昨日本縣已親眼見著,你還有何賴?再不從實供明,本縣就用刑拷問了。”此時周氏哪裏肯招,隻管的呼冤呼屈,說道:“小婦人從何說起,有影無形的,起了這風波。三尺之下,何求不得!雖至用刑拷死,也不能胡亂承認的。”狄公聽了怒道:“你這****,膽敢當堂挺撞,本縣拚著這一頂烏紗不要,認了那殘酷的罪名,看你可傲刑抵賴!左右,先將她拖下鞭背四十!”一聲招呼,早上來許多差役,拖下丹墀,將周氏身上的衣服撕去,吆五喝六,直向脊背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