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平瞪著他,目眥欲裂。
他似乎忘記了斷腕處尖銳的疼痛,咧開嘴,“雍王好算計,我輸給你……不冤。”
他垂下臉,認命一般,不再說話。
鳳澤卻不肯放過他。
他蹲下去,在範平耳邊輕聲道:“你是不是在想,就算你輸了,你也在皇室埋下了一顆火種?無論鳳元和是否繼位,你都不會輸得徹底?”
他惡劣地笑了笑,吐出的話語猶如來自地底的幽冥,“鳳元和不是明貴妃的孩子。”
範平的瞳孔猛地一縮。
“不過,他的確是鳳珣的兒子。”鳳澤淡淡道,“他是真正的皇家子嗣,與你這個北狄人毫不相幹。”
鳳澤的低語如一記轟雷在範平耳邊炸響。
他霍然抬頭,張嘴欲言。
卻見鳳澤起身,對禁衛道:“堵住他的嘴,帶走。”
禁衛們綁人堵嘴最有一套,他們很快將範平的嘴堵住,拖著他出了殿門。
殿內金磚上留下一道殷紅的血跡,漸遠漸淡。
鳳澤收刀入鞘,握住顧青的手,對長公主道:“奸人已除,請皇姐主持大局,我們先告辭了。”
“你站住。”長公主叫他,“你就這麼走了?”
顧青捏了捏鳳澤的手,朝長公主笑著一屈膝,“皇姐勿怪,殿下在外征戰多日,回來又忙著處理宮中奸細,想必已十分累了,我陪他回府休整,晚些時候再來向皇姐請安。”
“等等,”長公主急了,“這裏諸事未決,你們就撒手不管了?”
“我妻子險些被奸人所害,我要帶她回府壓驚。”鳳澤神色淡淡,“我又不想當皇帝,等你們議完,告訴我結果就是。”
說完,這夫妻倆當著眾人的麵,就真的這麼走了。
長公主盯著兩人的背影,又好氣又好笑。
萬般情緒終於化作一聲長歎,她正色掃過群臣,又看了眼大皇子鳳元和,開口,“元和,我有話問你。”
……
大昱十三年十月初九,一個注定令京中所有人難忘的日子。
聽說,長公主在朝會時指認皇帝殺父弑兄,得位不正,後又私通敵國,釀下屠城慘禍。
又聽說,副相範平原為北狄奸細,險些滅群臣於殿中。
再聽說,大皇子鳳元和親口道,其父既非正統,他身為人子,無顏染指帝位,隻求能留在工部,繼續為國效力。
“那誰來當皇帝?”有人是急性子,聽到一半就開始發問。
“這事說來就玄乎了。”茶館裏八卦的人道,“你們還記得十五前,先太子被廢後,府中突然走水,闔府上下無一生還麼?”
“我知道。”接話之人年歲較長,親眼目睹過當年那場大火,“我還去火場幫忙救過火,可惜啊,一個人也沒能救出。”
“您老別忙著唏噓,那場火說是全燒沒了,其實啊,還有一個人活了下來。”
“是誰?”
“就是先太子的兒子,才三歲大的一個娃娃。”
這消息一出,百姓們無不咂舌。
“這麼小個娃娃,是怎麼活下來的?不會弄錯吧?”
“那可不能,聽說是長公主的駙馬救了他,後來被雍王殿下帶去封地,撫養長大。”八卦的人繪聲繪色,如同親見一般比劃著道,“那個娃娃在北軍可了不得,這次打北狄,他還率軍出征了呢。”
“那照這意思,咱們的皇帝要換成他?”
“這也在理,他爹就做過太子,要是沒當年那一出,人家就是正統的繼承人。”
“我還以為那大皇子不當皇帝,要換雍王做呢。”
“嘿,你可別說,人家雍王當著百官的麵說了,他對皇位沒興趣,嘖嘖。”
而此時,不管朝內朝外如何鬧騰,雍王府中卻是一切如常。
“爹,你先坐會兒。”顧青從小廚房端了香噴噴的桂花糕出來,“你這樣仰著脖子大半天了,不累嗎?”
顧文敏站在海棠樹旁,目不轉睛盯著樹上的女婿,頭也不回,“就你心大,你夫君身上還有傷,你就讓他上樹摘果子,這麼大一個王府,還缺人幹活兒嗎?”
顧青無奈,她隻是早上的時候看到海棠樹上的果子紅了,隨口提了一句想醃海棠果,鳳澤就上了樹。
顧文敏來看女兒的時候,正好見到尊貴的雍王殿下背著竹簍騎在樹上,一顆一顆往身後的簍子裏扔紅彤彤的果子。
當然,樹上也不隻是鳳澤一人在忙,院子裏好幾大棵海棠樹呢,幾名侍衛在樹間躥上躥下,半日過後,所有熟透的果子都被摘光,隻留下些外皮還青著的,準備過幾日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