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顏生半夜在菜園裏睡得正香,忽然來了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一群差人,將他橫拖豎拽架出門去。眾差人一路小跑,竟然來到了縣衙門。那祥符縣縣令早已得知了消息,預備好了啤酒、烤串、方便麵,撲克牌幾副,盜版碟片若幹,召集了書童、師爺、眾衙役,歡聚一堂,來開這場夜審party。
眾人酒不過半打,牌不過兩輪,公差已將顏生帶到。縣令急忙叫領頭的上來,問道:“叫你帶的辣鴨脖呢?買來了沒?”那頭領這才省起此事,支吾道:“路上這兩家賣鴨脖的,重辣的都賣完了,隻得微辣的!”縣令頓足道:“天亡我也!這可如何是好?”他搓著手皺著眉,來回走了幾圈,終於下定決心道:“好罷!那你去買微辣的來!我叫人準備一碟辣椒粉,到時候蘸著吃罷!”領頭的差人得令而去。縣令又趕緊叫人去選幹辣椒,切碎了磨成粉端上來。辦完了這頭等大事,他才放下心來,撚起一串板筋細細地啃。一低頭,看到了趴在地上的顏生,問左右道:“此乃何人?為何在這歡樂的party上呼呼大睡,好不上路!分明是不給我麵子!”有人稟報道,這就是今晚要逮的殺人凶犯,名叫顏查散的便是。縣令道:“啊呀!原來他就是那個凶犯!落在我手上可沒他的好,來人呀,將他喚醒,本縣要讓他自罰三杯!”一幹衙役走上前來,連推帶搡,又踢又踹,拿兩麵銅鑼在他耳邊當當亂敲,顏生依然沉睡如故。縣令見叫他不醒,心中怒氣更增,擺手道:“你們不行!還得靠我。來人呀,替我拿杯熱水來!”
片刻間熱水送到。縣令用手指蘸起水來,往顏生額頭上滴了幾滴。眾人圍上來看那顏生,隻見他麵容安詳,嘴角帶著甜蜜的微笑,不時還吹一個鼻涕泡出來。幾滴水滴到他額頭上,反應全無。縣令將水倒了些在掌心,輕輕拍在顏生額頭上,動作甚是溫柔。眾人心中俱浮起了一絲寒意,看顏生,還是絲毫不覺。縣令又將五指蘸水,朝顏生臉上彈去。一連彈了數回,心中不禁焦躁起來,於是含了一口水,朝顏生臉上噗地一噴,倒是連假牙都噴出來半截。衙門裏的牢頭稟道:“老爺,用熱水不成,你要激他醒來,需得用冷水噴!要有冰水那是最好,就怕含在嘴裏一時牙疼……”縣令不搭理他,待整好了假牙,方才罵道:“蠢材!你家的假牙自個兒會疼啊!再說我也不是要他醒來,聽說睡著的人,額頭上被滴熱水就會尿炕,所以拿他來做試驗!媽媽的,分明是不行的嘛!不玩了!”說著他將杯中剩下的熱水往顏生頭上一倒,說時遲,那時快,顏生猛地睜開眼來,失聲叫道:“不好!尿炕了!”
縣令登時欣喜若狂,可往顏生身上一看,卻無半點水漬滲出。縣令心道:難道此人是個尿炕的慣家,平日裏睡覺就穿尿不濕的?再看顏生,蹭地跳了起來,撩起袍子下擺啪啪亂扇。扇了多時,忽然道:“咦?怎地一點兒都不濕,難道是做夢?”他伸手進去一探,心中大為寬慰,笑道:“好在!果然是做夢!我想今晚不過吃了兩個幹癟癟的老蘿卜,又怎麼尿得出來!”他整整衣衫待要重睡,忽見身邊圍了一群人,個個朝著他虎視耽耽,再一看,此地燈火通明,杯盤狼藉,又有一幹人等吆五喝六,劃拳喝酒,竟然是個大排檔的模樣。顏生心中疑惑,想道:“怪哉!方才記得還在菜園裏等待馮兄,為何醒來卻到了這裏?難道是雨墨拉了我出去宵夜不成?”往四下裏一瞧,又不見雨墨蹤影。
忽聽身邊一人喝道:“大膽罪犯!竟敢欺騙本官!”顏生嚇了一跳,轉頭一看,見一位矬子,官員打扮,耳朵上夾著一枝竹簽,上有板筋若幹,正指著自己跳腳大罵。顏生一伸手將那半串板筋摘了下來,兩口吃完,舔舔嘴拱手問道:“這位仁兄請了,敢問這裏的烤串可是自助的麼?”那矬子怒道:“什麼自助!這烤串乃是用本縣衙Team Building的經費買來,屬於國家財產,豈是你一介草民吃得的?況且你問也不問,連個請字都不說,抬手就把板筋摘去,你把我腦袋當烤肉架了不成?”顏生咂咂嘴,覺得這矬子說話頗有道理,點頭道:“如此說來,確是在下錯了。物歸原主便是。”恭恭敬敬,將那吃剩下來的竹簽又擺回他耳朵之上。矬子見他態度甚是誠懇,怒氣微消,道:“你吃這板筋倒還罷了,搶的要是我的鴨脖子,橫橫,此刻哪裏還有你命在?”顏生連連擺手道:“鴨脖子太辣,小生是萬萬吃不來的,吃了是一定要出人命的!”這番話說得那矬子轉怒為喜,笑道:“本縣的品味,豈是常人可及?算你還曉得好歹!”拉起顏生的手,邀他一旁喝酒去了。
顏生本不是好酒之人,隨便應酬了兩杯,烤串雞翅倒是吃了無數。縣令在一串大腰子上撒了約莫半兩辣椒粉,吃得七竅噴火,猛地想起正事來,說道:“顏兄!你可知今夜請你前來,所為何事?”顏生一怔:“難道不是吃宵夜麼?”縣令搖頭道:“非也!非也!宵夜哪天吃不得,為何非趕今晚?”顏生道:“小生不知!”縣令道:“那我便說與你知,今夜邀你至此,乃是為了,哈哈!嗯……”心中忽然一陣迷糊,想到:對呀,我請他來幹嘛?難道今晚有球賽?卻不知他是不是米蘭的粉絲?噫!剛才明明記得有正事要說,轉眼全然忘記,在這微涼月色之下,思緒倏忽來去,風雅!風雅!哈哈哈哈!當浮一大白!